袁术已经完成了对下邳的包围,单等曹豹投降了。
曹豹已经将城中的守备原原本本地说了清楚,就刘备和陈登手下的这点人,曹豹手下的丹阳兵只要振臂一呼就能将他们全部拿下。
当然,要是曹豹骗他也不要紧。
袁术麾下已经云集了四万大军,而且还在增兵,他们现在已经进入了下邳城下,占据了有利位置,便是刘备赶回来他们也不怕。
“我以为,刘备的计策定然是将我等放进来,然后从一边杀出,好叫我等抵挡不住。
如今我军齐头并进,周围群豪传递消息,刘备如何袭我?”
袁术这一路上在不停地猜刘备的计策,猜的他头发开始哗哗地掉,却始终猜不到刘备这敞开大门到底想做什么。
阎象倒是懒得猜了。
他已经安排人打出袁术的旗号,并且一路让人宣传袁术是真正的朝廷忠臣,左将军、假节、阳翟侯,比刘备这种所谓的徐州牧不知道高明到哪里去了。
为了维护袁术的形象,阎象还严格约束军纪,禁止一切抢掠。
阎象可不是说说而已,这几天他已经连续斩了好几个试图抢掠的士卒,这些士卒无不辩称自己是离开军营出去散散心,可阎象呵呵一笑,表示你们到底想干啥我难道还能不清楚,不杀你杀谁?
他如此严厉,自然引起了袁术麾下众人的不满。
开路先锋纪灵就非常愤怒,入夜,他直接找到袁术,厉声抱怨阎象不是东西。
“将军不是说好了,只要攻破城池,就可以让我等自取城中诸物,绝不干涉?
阎主簿这几日好大的脾气,随意斩杀我军士卒,嘿,我军士卒一路行军辛苦,阎主簿倒是一路骑马快活地很啊。”
阎象当然也不能吃了这个亏,他冷笑着看着纪灵道:
“将军也说,城破之后可以自取。
现在下邳城破了吗?”
纪灵嘴角一挑,冷笑道:
“城破了吗?你说城破了吗?
这一路上是谁在说有埋伏有埋伏,害得我等行军缓慢,足足十日才走到下邳。
若不是足下的好主意,我等军士也不至于一路怨声载道,疲惫不堪。
今日曹豹已经准备献城,我等旦夕就要进入下邳,连让我等军士出营都不肯,阎主簿当真是好大的官威啊。”
出身豪族,一贯瞧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的袁术却草莽气息十足,特别喜好结交各路豪杰,手下盗匪山贼出身的数不胜数,他们当年囤驻南阳的时候军纪就差的惊人,不然也不会被随意击败,老家都扔了直接抱头鼠窜。
他们这一路心惊胆战,好不容易跑到下邳,听说曹豹投降之后纷纷感觉稳了,已经迫不及待要去下邳抢掠一番散散心,甚至袁术都觉得有道理。
他眉毛一挑,冲阎象道:
“正贯,休要如此。
曹贼只怕旦夕就要到,便是我等不抢,也有曹贼抢。
我们的军士帮徐州人抵抗曹贼,便是取他们些财物又能如何?
莫要再说了,随他们去吧!”
阎象据理力争道:
“将军,破城在即,刘备的诡谲算计怕是要立刻出现,我等现在需格外小心以防生事。
我这几日听闻那徐庶是独斗吕布的猛士,又一贯诡诈好谋,在曹贼帐下便深得程昱信任,他为刘备设谋……”
“还在徐庶!”纪灵环抱双臂,冷笑道,“曹豹说的明白,那徐庶分明是曹贼所派之间。
刘备信了他的鬼话,自率大军去了淮阴,上万兵马总不能插翅飞回来,我军占了下邳,我自提军去淮阴,我看那淮阴城下便是刘备埋骨之好地界。”
阎象眼前又浮现出徐庶当时的模样,他无论如何也不肯相信徐庶居然是曹操派来蛊惑刘备的奸细,只是自己暂时还没有猜到他的谋划。
“在攻破下邳之前,决不许违反军纪,不然我军中法度无情。”
“伱……”
袁术见二人争吵,不快地摆了摆手,心里对阎象颇为不满,抬手道:
“何必瞻前顾后?今日就进城,进了城中,一切财物都由军士自取!
这几日营中也莫要太过约束,以免让兄弟们丧气,以为我袁术不仁。”
阎象脸色惨白,也只能仰天叹了口气。
袁术志大才疏,虽然出身名门,但活脱脱的山贼做派,仗着家门之威从不把道义放在心上。
如此人物,真的能……完成大志吗?
纪灵哈哈大笑,得意地瞥了阎象一眼,喜滋滋地唱了声喏,直接当着阎象的面说明日准备开始抢掠,一定要让士卒满载而归,必然人人称颂袁将军仁义。
阎象捏紧了拳头,心中更是不安。
我一路上辛辛苦苦为袁将军积攒名声,可他居然全然不顾。
我这辛苦到底都是为了什么啊。
他正低头沉思,突然听人说下邳的城门大开,曹豹斩了陈登,带着徐州众世族出来献城了!
袁术大喜过望,立刻拍案而起。
“好!好,当真好!曹府君果然不辜负我期望!”
纪灵更加得意地瞥了阎象一眼,笑道:
“你看,今日就能进城,哎呀,阎主簿,尔这是作甚啊。”
阎象也没想到此事居然如此顺利,一时有些恍惚。
难道徐庶当真没有寸计,当真就这么容易送出了下邳?
陈元龙也是一代豪杰,就这么容易就丢了性命?
恍惚之中,阎象也只能跟着袁术一起出营。
只见下邳城西果然城门大开,一队不到百人的骑兵有节奏的向前,并没有展现出任何的慌乱。
甚至明显感觉出,他们还有兴奋之色。
在一众骑士中,袁术的谋士认出一人,告诉袁术那人叫王融,是琅邪王家的著名隐士,其父当过青州刺史,王融还有个儿子非常孝顺,以卧冰求鲤感动上天,当真是一方名士。
他们亲自过来,说明曹豹果然控制了局面,这百人来袁术阵前应该无法做鬼——总不能一百人就敢冲袁术的大营吧?
袁术非常欢喜,径自上前迎接这位道德高士,可阎象却一把拉住他,焦急地道:
“袁将军,不能大意,曹豹来投,当验看陈登首级,方能上前。”
纪灵笑呵呵地道:
“都到了这时候,阎主簿还不甘心啊?
最好最好,看我上前,此番定要抽肿阎主簿的脸!”
袁术也对阎象的行为非常不满,他长袖一挥,让阎象注意仪态,不要在曹豹面前一惊一乍的,万一让徐州名士看见了还以为袁术治军不严,让人耻笑。
“将军,当心,我总觉得此事有诈。”
“有诈有诈,这一路都有诈。”袁术终于忍不住了,“现在城门都开了,还有诈,如何有诈?”
阎象心中的不安不住地扩大,他强令不许那些军士近前,先叫他们交出陈登的首级验看。
阎象的小心让袁术军众将都觉得他有病,倒是那些骑士并不为难,名士王融手一挥,一个小小的麻袋落在众人面前。
他笑呵呵地道:
“陈登首级在此,烦请拿去给袁将军验看,之后我等再近前拜见。”
纪灵笑呵呵地道:
“那阎象当真是瞻前顾后,便是当真有诈,这些人又能如何?
若是有诈,我把他们都杀了!”
袁术军上下哈哈大笑,都在嘲笑阎象的过于谨慎,袁术气的脸都歪了,狠狠地瞪了阎象一眼,让他稍微有点常识。
丢人啊。
一百多骑兵就吓得我袁术如此谨慎,要是传到那奴婢之子的耳中,定要笑我胆怯。
他没好气地接过手下人送来的那个麻袋,里面果然放着一个人头。
袁术信手提出来,在阎象面前晃了晃,没好气地道:
“看到了?这下你放心了?”
阎象看着那个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的人头,看着他怒目圆睁,满脸不甘和恐惧,自己脸上的表情也逐渐凝固。
“啊啊啊……”阎象发出一声怪叫,一把扯住袁术的袖子立刻就走。
袁术被他扯了一个趔趄,愤怒地道:
“混账,你这是作甚?没有见过首级吗?”
阎象颤抖着道:
“曹豹!这不是陈登!
这是曹豹!快,有诈,有诈!
将军快走,将军快走!”
“放屁!”这会儿袁术也终于忍不住,怒骂道,“都到了此时,尔还在胡言,这怎么就不是陈登,这……呃……”
袁术怒骂不止,可下一瞬表情却立刻僵在脸上。
因为他清楚地看见,那只有不到百人的骑兵居然策马前行,铁蹄重踏在地面,隆隆的响声将袁术军的得意和轻狂吹得烟消云散。
这么点兵马,居然冲着袁术大军杀过来了!
“挡,挡住他!”阎象一边拖着袁术离开,一边大声指挥。
袁术军乱作一团,全然没想过这么点兵马居然会冲击己方大阵。
袁术军众将仓促组织军队迎战,黑压压的士兵顷刻围上来,众人齐声怒吼,想吓退这些来犯的骑士。
他们齐声怒吼声音洪亮,宛如山呼海啸一般,可下一瞬,众人耳边却立刻响起了一个天雷般的声音:
“身是燕人张益德,谁敢与我决一死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