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长夏结婚的时候,沈嘉念去给她当过伴娘,对婚礼的大致流程有所了解,如今,轮到她自己,照样慌了手脚。
沈嘉念端坐在梳妆台前,一名造型师、两名助理正在紧锣密鼓地给她做造型。身后的人形模特架子上套着空运回来的婚纱,极尽奢华精美,六层裙摆占了一大块地方,后摆逶迤了两米多长,点缀着蕾丝、绢花、碎钻、珠子。
每一个看到的人都忍不住发出惊叹。
沈嘉念望着化妆镜里的自己,眉心微微皱起,造型师立马停下画眉的动作,以为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够好。
“沈小姐,是眉毛画得不满意吗?”
“没有没有。”沈嘉念意识到自己的表情吓到人家了,舒展了眉眼,头没有扭动,问旁边的人,“是婚礼仪式举办完,然后换上敬酒服,给长辈敬酒吗?”
她趁着化妆的时间,在心里默默梳理了一遍婚礼流程,免得掉链子。
作为伴娘,赵顺宜一问三不知:“我不知道啊,没结过婚,你问夏夏,欸,夏夏人呢,刚还在这里。”
“来了,来了。”柏长夏去了趟洗手间,出来时刚好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找我什么事?”
赵顺宜:“嘉念问,是不是举办完仪式再跟长辈敬酒。”
柏长夏刚想回答“是啊”,突然顿住了,摇头说:“不对,我记得傅老板好像把敬酒这个环节取消了,到时候大家自助用餐,不用你给谁敬酒。”
“这样吗?”沈嘉念眼神茫然,她发现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连最基本的思考能力都丧失了。
柏长夏走上前,拍了拍穿着睡袍的沈嘉念的肩膀:“你别太紧张了,婚礼仪式会有主持人把控流程,你照着主持人说的做就行了,至于其他的,就更不用担心了。”
沈嘉念抬起手摁了摁额角:“不知道是不是车祸后遗症,我记性有点不好,万一哪里记错了,闹了笑话怎么办。”
婚礼上的宾客基本上都是是傅家的亲朋好友,还有一些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她当初写请柬写到手酸,足以证明宾客之众多。
她怕出了什么差错,自己出糗事小,让傅家丢面子事大。
“你啊,就是喜欢杞人忧天。”柏长夏安慰她,“你想想,还有傅老板,全部流程都有他陪在你身边,能出什么岔子?”
造型师大着胆子搭话:“新娘子有点紧张是正常的。等举办完婚礼,你就会发现你担心的这些情况都不会发生。”
被几个人围着安慰了一番,沈嘉念心里稍微舒坦了点,盯着化妆镜,一点一点地看着妆容完成。
造型师没有给她化太浓的妆,而是最大限度还原她本来的美貌,只做一些细节处的调整就很完美了。
在造型师和好朋友的帮助下,沈嘉念穿上了那件重工婚纱。
赵顺宜帮忙整理堆在地上的裙摆,然后站起身,绕到沈嘉念面前,眼睛不由睁大,眼底闪烁着亮光。
沈嘉念的脖颈、锁骨和半个后背缠绕了钻石链和珠串,流光溢彩,不需要任何珠宝首饰点缀,已经足够耀眼,让人挪不开视线。
赵顺宜连连吸气:“婚纱挂在那里就够美了,穿在身上更美,我要拍张照片!”
说着,赵顺宜拿来包,翻出手机,对着沈嘉念“咔嚓咔嚓”拍了一堆照片,还让造型师帮忙给她、柏长夏和沈嘉念拍了几张合照。
婚纱穿上身,沈嘉念行动困难,连坐下来都办不到,裙摆实在太繁复。
“还是在床上坐着休息会儿吧,站着多累啊,距离婚礼正式开始还有一段时间。”柏长夏看了眼钟表。
沈嘉念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挪着步子,走到床边坐下。
赵顺宜继续帮她理裙摆,免得堆出褶皱不好看,顺便采访沈嘉念:“新娘子现在是什么感觉?”
沈嘉念形容不出来,紧张、期待、兴奋、焦灼……各种情绪交织,杂糅成一种陌生的情绪。
“哈哈,怎么回事,感觉嘉念今天晕乎乎的。”见她说不出话来,赵顺宜笑了,跟柏长夏交流,“平时也没见她这样。”
她认识的沈嘉念就跟网友评价的那样,气质清冷、自带神秘感的女神,做什么事都淡然从容。
沈嘉念莫名脸热,她看起来很不自然吗?
完了,她又开始担心一会儿在婚礼仪式上表现不够好了……
婚礼的场地最终确定在英国的一座城堡。
六月份,城堡四周绿草如茵,空运来的新鲜玫瑰扎成巨大的拱门,红毯两旁的鲜花也堆积如山,主要色系是圣洁的白色、清新的粉色。
几百张白色木椅摆在草坪的空地上,椅背用轻纱绑了蝴蝶结,微风吹来,纱带飘扬。宾客们陆续落座,对着红毯尽头翘首以盼。
四十人的交响乐队现场演奏悠扬舒缓的协奏曲,于宾客而言,视觉和听觉都得到了盛大的享受。
一身纯黑色手工西装的傅寄忱站在鲜花拱门下,静静等待着他的新娘。
当交响乐的曲调来到高潮部分,红毯尽头缓缓走来两道身影,沈嘉念穿着洁白的华丽的婚纱,一手握着捧花,一手挽着裴澈的手臂走上红毯。
裴澈带着母亲周若在新西兰定居了,当初分别时,周若跟沈嘉念说过,将来无论他们在哪里,如果她有一天要结婚,一定记得通知他们,他们会作为家人送她出嫁。
此刻,裴澈就是以兄长的身份,领着她走向她的另一半。
从小到大,裴澈在脑海里想象过无数次他和小念在婚礼上的画面,从未想过会如眼下这般,小念挽着他的手臂,他带着小念,把她的手交到另一个男人手里,就如同把她的下半生托付给另一个男人。
不远处,那个男人注视着小念,深邃眼眸里有爱意流淌,从此以后,将会是这个男人与小念相伴到老。裴澈以为自己会嫉妒,但是没有,他是真的放下了、释然了,觉得世间的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或许,他也会遇到自己命中注定的那个人,或许,就在不久的以后。
不知不觉,短短一截路已经走完,裴澈抬眸,那个男人伸出了一只手,裴澈握住搭在臂弯里的那只小手,交到那个男人掌心里。嘴唇动了动,裴澈想交代一些话,到最后什么也没说,他想说的那些话那个男人应该都明白,没必要赘述。
傅寄忱握住沈嘉念的手指,隔着头纱,他也能看清她动人的双眼。
在主持人的领导下,一对新人念完结婚誓词,彼此交换戒指。听到主持人说,新郎可以亲吻你的新娘了,台下的宾客纷纷露出笑容,有的甚至自发地鼓起了掌。
沈嘉念抬起一双含羞带怯的眼眸,望向傅寄忱,心跳怦怦然。
傅寄忱唇角带笑,指尖捏住头纱一角,只掀起一半就停住。
头纱遮挡了新娘子的眉眼、鼻子,只露出嫣红的唇瓣,新郎微微低头,在她唇上克制而珍重地轻轻一吻。
年轻的宾客吹起了口哨,人群中不知是谁高声说了句:“傅大也太小气了,都不让我们这些人目睹新娘子的真容。”
傅寄忱听到了,轻笑一声。他确实很小气,不想让更多人看到她的美。
两人在鲜花拱门下深情对视,傅寄忱握着她的双手,终是没忍住,将她抱进了怀里,在她耳边低声道:“嘉念,你今天真的很美。”
漫天的花瓣撒下来,带着馥郁的芬芳,雪花一般落在两人的头顶、肩膀,雪白的婚纱裙摆上很快落满了玫瑰花瓣,像是换了件新的婚纱,那样梦幻唯美。
沈嘉念鼻子突然泛酸,双手搂着傅寄忱的脖颈,脸埋在他肩膀上,带着鼻音的声线裹着不满:“就只有今天很美吗?”
傅寄忱否认得很快:“当然不是。我的老婆每天都那么美。”
沈嘉念:“以后年纪大了,不美了怎么办?你就不喜欢了吗?”
傅寄忱无奈一笑,配合着耐心回答:“傅太太,你要搞清楚一点,等你年纪大了,我的年纪只会更大,该担心被嫌弃的人是我,不是你。那时候,难道你就不喜欢我了?”
“说不定哦……嘶。”
违心的话刚说出口,沈嘉念就感觉到搂在她腰间的手掌猛地收紧力道,婚纱本来就重,她快要被勒得不能呼吸了。
傅寄忱松缓了手上的力道,咬牙切齿道:“你敢。”
沈嘉念笑了笑,很清楚自己是在无理取闹。
过了会儿,她煞风景道:“我们要这样抱多久?”她眼角的余光注意到很多宾客都在看他们,那些宾客的目光那么耐人寻味。
“不知道。”傅寄忱笑得洒然,“天荒地老吧。”
他们到底没有拥抱到天荒地老,主持人小心翼翼地在一旁提醒,新娘该扔捧花了。
沈嘉念嫌头纱阻碍视线,自己动手掀起,背过身去,扬手将捧花从头顶上方抛出去,然后转过身来,便看见赵顺宜以身高优势接到了捧花,高高举起来,向沈嘉念晃了晃,脸上的笑容那样灿烂。
沈嘉念以手掩唇,笑靥如花。
身上的婚纱实在太过累赘,沈嘉念打算回套房换上轻便的礼服,再来跟宾客致谢。
她瘫坐在梳妆台前的沙发椅上,等待着造型师过来帮她重新做造型。
柏长夏接了个电话出去了,赵顺宜也不知去了哪里,房间里只有沈嘉念一个人,她托着腮,等得有点无聊。
身后传来房门被推开的声音,沈嘉念以为造型师到了,坐直身子掀起眼帘,面前的镜子里出现尹书瑶带着恨意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