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顾游对打春宴上的身份有着谜样执着不是没有理由的。
除了来时从西城带出来的人马之外,没人知道顾游的真正身份是皇城脚下的郡主。
伏低做小一路了,突然冒出来个锦玉郡主,不说这四面八方的谄媚扰人烦,就说她自从来到云洲后无敌狗腿且怂到流泪的行为…
传回西城还不得被人笑掉大牙才怪。
况且身份这事儿,可是和兜里的银子息息相关的。
按理来说小妾这种水准的,至少也值个七八百两的吧?
思及此处的顾游那是嘴都笑歪了,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府内的丝竹声隐约钻入了耳朵,才幽幽醒来。
阿果正在门外踮着脚尖边嗑瓜子边窥隐隐一角的热闹。
也不是没想过去唤小姐起来。
可一来,自家小姐一般来说都普遍叫不起来。
二来…景王出门时特意嘱咐了“别吵她”,给阿果从步京那再借一个胆子,她也是万万不敢发出一丁点儿声音的。
就这么糊里糊涂的,等到主仆二人匆匆赶到,宴席都已然开始了。
顾游今儿特意把眼尾让阿果画得上挑了点,唇色也选了个胭脂虫的颜色。
她那张娇俏的脸硬生生压下去了一些甜美的味道,微微露出的精致锁骨和长摆尾,显得原本是个小姑娘模样的人,打眼看去倒是性感妩媚了不知多少。
誓要把祸国妖姬的人设放大无数倍的模样。
“王爷~~”
美人只要不乱嚯嚯,怎样都是美的。
不然也不能把全场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她身上,有几个还眼珠子瞪得红了眼。
顾游心想要不是为了现代的复活甲,老娘才不装了,天天就凭着这张脸和牛逼哄哄的背景,在这地方爽得简直不再爽了。
可惜系统给的实在太多。
顾游清清嗓子起了架势,扭着腰往连椅子都高上人一大截的景策那儿走,声音如泣如泪:“爷,您怎好丢下我一人在那冷冰冰的房里呢!”
身后拿着长翎扇的侍女们隔了八丈远,背后把他们送进来的人估计眼都快眨麻了,也没看出这景王到底是喜还是不喜。
说不喜吧,倒是毫不含糊地收下了。
说喜吧,反正这一个多时辰了,他们是丝毫看不出来喜在哪儿了。
倒是这一直跟在身边的女人,不仅近了身,还大剌剌地跨到了景王身边,昂着满脑袋绫罗珠宝,妒妇风范尽显。
对景策稍微有些了解的几个官员心里暗忖,这美人儿的脑袋估摸着不保了,至少从没听过高高在上的景王对谁低……
嗯??
一时之间,原本觥筹交错的宴席似乎安静了下来,空气中只剩下清雅的丝竹声。
景策居然神色从容地往旁边儿挪了挪,和这使小性子的女人──
挤在了一张椅子上?!
顾游脸上还带着娇嗔,心里简直无奈扶额苦笑。
今天自己要死真一觉睡过去了,景策这好男风的谣言估摸着真给着实了不说,第二天人家送来的大概率都是些捂屁股的男人了。
她凑近了一些,透着白嫩肌肤的薄纱蹭过那只极度适合抚琴作曲的修长手指,掐着嗓子又用不大不小的音量捂着嘴透红了脸。
“都怪爷昨晚太…”
这重振雄风可是另外的价钱。
景策在她刚迸出两个字的时候拇指尖就蹭上了她饱满的嘴唇,似笑非笑地噙着笑说道:“辛苦了”。
俩人看起来真和陷入爱河里的眷侣似的,只有当事人顾游知道他的手可是加了些力道,把她嘴皮子都磨疼了。
演技过了点…
顾游在底下的手轻轻抓了抓他被自己搞得有些皱巴巴的衣角,指腹擦过,只余下淡淡竹叶春酒香。
春酿春饮。
俩人不相上下的绝世样貌和…虎狼之词。
着实让全场都醉了一些的同时彻底安静了下来。
还是一身戎装的顾子衿,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打破了这古怪的局面。
她理也不带理跟在身后几步之外的徐廷风,行了个英姿飒爽的礼:“王爷,木府最后一批物品已押送回府,是否还和之前那样运回西城?”
木府这家抄的,竟是一月有余。
景策还自顾自地半抱着怀里的美人,懒洋洋地仿佛在聊天般轻松地回:“不如带上来给大人们欣赏欣赏。”
这下连丝竹声都停了。
这抄家人尽皆知,可抄了什么,又藏了什么,想也不用想自然是一件秘密事。
更何况是在云洲风光了半百的木旌。
顾子衿显然也愣了一下,不过在军中严格的纪律让她很快应声,唤人抬上物件。
成箱的金银珠宝早已被押送回城,家无余财,只剩下一红地蟒袍和一柄宝剑。
永世不能踏入皇城的木旌,怎可能被赐服?这蟒袍…自是前朝之物。
大约是长期供在香火缭绕的地方,一展开便散着隐隐焚香味。
冒着杀头罪名也要保着毫无意义的东西,饶是本和木旌不对付的,也颇觉震撼。
当然景策除外,他略了一眼便懒洋洋挥了挥手,只顾着把玩手里的美人的一缕秀发,偏偏气势还是逼人。
“无用之物,烧了便是。”
顾游心想这景策还真是会拉仇恨,想烧私底下烧百八十件的谁会管你,当着众目睽睽说,指不定人家心里怎么想呢。
毕竟往小了说,儿子犯的错,老子只是连带罢了。
景策注意到顾游微微讶异的表情。
“嗯?你喜欢?”,他松开被卷成团的发,懒散地靠在了软椅上,“那晚上你来烧?”
顾游差点儿挂不住脸上的笑,好不容易才无视周围递来的打量抿了口茶,装作听不懂。
“说起来…”,景策声如温玉,可刚开了三个字,顾游就暗道不好,抬眸去看的时候却发现他根本没在看自己,而是把清冷孤傲的眼眸扫向早已底下的人。
“那册子倒是不小心被本王的爱妾当柴烧了。”
顾游脑子里闪过昨晚他拎着自己的手,往火炉里扔的样子。
那时候她还以为,这大概又是他奇奇怪怪、不愿意沾上一点儿灰尘的狗屎洁癖。
却没想到杀千刀的狗东西是誓要把仇恨拉着自己共沉沦,顺便坐实了脑子不灵光的狐狸精人设。
好家伙,这下是真的连背后侍女手里的大扇子都停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