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游迫切地想转回头去看看景策此刻的表情,别说想了,她连脑子里描一下这个画面都做不到。
书中的景策直到这次更新来说,是“孤独到死”的。当然不是他缺女人,而是自始至终都对女色根本不感兴趣。
是以他对顾子衿产生的那么一点点好意和帮助,就让一众读者磕生磕死。
她清晰地听到自己呼吸加大了几分,好不容易才做足了心理建设,脸上带着几丝薄红慢慢转过脸。
男人的鼻子侧面看起来更加立体了,仔细看还能注意到他闭着的眼睛下有一颗小到几乎不易察觉的小痣。
这让他偏冷峻的脸看着似乎平易近人了一些,也加大了他若有似无的阴郁气息。
当然睡着的时候,他好像格外…
等等!
顾游刚伸出来,在一指外描绘着他轮廓的食指顿时僵在眼角,果断地换成了中指。
这厮居然睡着了!
她突然回想起每次和景策在一起的时候,这狗贼不是在看自己吃东西,就是在…睡觉。
敢情自己不仅是个下饭神器,还是个行走的安眠药。
顾游那一颗刚烧起来一点点的心,顿时化成了灰烬,忿忿地在他脸颊边挥了挥拳头。
尽管景策似乎睡的很熟,长而密的睫毛安静地垂在眼下投下暗影,可他还是似有所察地微微蹙起了眉。
吓得顾游立马收回手,一动也不敢再动。
不知过了多久,反正顾游的肩膀都酸了,她才不再屏着气,一双圆滚滚的眼滴溜溜地在堆满了册子的班台上转。
几乎一下子就找到了那本所谓名单。
它实在太“显眼”了,灰扑扑的一本被压在一堆金光碧波的折子里,明晃晃写着“我是密文”四个大字。
顾游尽力维持着原本的姿势,伸出手去探──
刚摸到一角,手就被另一双冰冷的大掌反握住。
他明显感觉到怀里的人抖了个激灵,哪怕只是对着那圆润的后脑勺,也能想象得到她脸上的表情和心里飞速的小九九。
顺便已经勾勒出了来的路上着急忙慌,连滑得不可思议的头发都散了大半的模样。
还真是…有点蠢又有点娇憨。
“找什么?”,男人的嗓子带着低醇的哑意。
小姑娘软绵绵地“呀”了一声,带着十足的关切味道在他掌心轻轻挠了挠。
像只乖顺的小猫。
“爷,您手这么凉,是不是体寒?赶明儿让汪公公给您炖点姜茶补补?”
放它百八十个老姜,辣死你丫个装睡的腹黑!
她快速缩回手,转过头来,却没成想景策正好被她装关心装得很差的样子给逗笑了,跟着抬起了下巴。
两人的鼻尖撞上,顾游几乎能从他那双在屋内更加如黑曜石难得眸子里,窥到自己放大的脸和懵逼的表情。
他还是勾着嘴角,似笑非笑的模样,不疾不徐地抬手撩起在自己脸侧的一缕碎发,勾到耳后。
这个动作仿佛被放慢了无数倍,可却实际大约只进行了一瞬,两人的对视也短暂地停留了三四秒。
景策便平平地转开了视线,把她摸了许久的那本册子毫不掩饰地翻开,放在台面上。
“念”
他语调没什么波澜,仿佛在让她讲个睡前故事那般轻松。
屋内的珐琅三足火盆烧得正旺,偶尔会发出一点细小的霹雳声,炭火上焚着香料,甘甜的木质香气着实让人昏昏欲睡。
这小皇帝一年到头只舍得做成香佩使用的灰白龙涎,景策这边儿和烤一铜板一个的大饼一样熏。
可惜现在的顾游没时间痛斥他的奢侈无度,只感觉眼前的册子和着了火似的,有些刺眼。
好在一点点风顺着开了一条缝的窗户钻进,让人不至于憋死的同时,极大地缓解了顾游的尴尬。
“王爷,这么机密的东西…真让我念?”
她在看到第一行字的时候,就感觉画面里的刽子手已经把酒喷完了。
什么“已拢、未决、待查…”
这是自己这种安分守己的只想做个好人的小老百姓能听的吗?
“不然唤你来做甚?”
景策觉得她这个问题问得实在滑稽,往后仰了一些,随手拿了个雕着龙纹图案的翡翠手炉,塞到她手里。
“念”
他又把头垂下,窝在肩膀处,却终是下了命令。
顾游只好硬着头皮开念。
念着念着她觉得自己似乎多虑了,这脑袋也许应该大概还能在酸痛的脖子上多待一阵。
前边儿大多数是七或者六这样的数字,偶尔也会迸出来个八的,再跟上圓、黑、瘦骨或者是鷹鉤这种根本组合不起来的话。
真让人摸不着头脑。
顾游干脆就真当个睡前故事念起来了,身后的景策再也没说过话,偶尔会在她嘴瓢打磕绊的时候,从鼻腔里发出懒散的“嗯?”。
就这么念了半本。
顾游是真的也跟着困了起来,上下眼皮子打架。
却听沉默已久的景策像是被其中一行提起了兴趣一般,修长的手指泛着隐隐的青筋,也不知是太白还是用上了力。
“此人郡主可见过呢。”
顾游一下子精神了暗道不妙,这腹黑每次阴阳怪气起来就吐不出什么好东西来。
相处这么久,可从没听他嘴里说出“郡主”这俩字来。
“忘了?”,他还颇为遗憾的模样,轻叹了口气,接着道,“当时那脑袋…”
男人的手从始至终没有碰到过把自己脸上熏得红扑扑的汤婆子,却莫名染上了暖意。
“不是滚到了郡主脚下吗?”
顾游瞳孔微缩,一下子想起了那双在自己的及笄之礼上,同样放大了的双眼。
满月、无颈。
这都是些…模糊的外貌描写?
写下这本册子的人自然会特意把自己最有记忆点的给描写下来,大多数的人或许只会得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可这景策,竟是一下子就从这短短一行字里,联想到了庐山真面目?
顾游再一次感受到了他这最大反派的可怕风范,忍不住连嘴巴都哆嗦了地装傻。
毕竟那几行字后头明晃晃写着的,可是待查。
“不不…不记得了。”
“嗯”,他似乎也只是随口一说般,对她明显慌了的回答没放在心上,“继续”。
谁料又念了三行,他又睁开了眼,浓密的睫毛甚至好像如有实质地扇过了小姑娘如通透血玉般的耳垂。
“这个你也见过。”,景策带着她的手,点上了那写得有些满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