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障!”
随着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喝,几乎快被捏碎在手心的瓷杯被狠狠地砸向木玉山。
直直地冲着面门而来,而木玉山也不躲,仿佛在看笑话似地冷冷看着气得脸色铁青的木旌。
一记闷哼过后,木旌受了刺激般颓然地倒在椅背上。
“你…!”
他原本精明的眼神变得浑浊,一瞬仿佛苍老了十岁。望向帮木玉山用肉身接下后,垂着头不吭声的部下。
那是跟了他半辈子,并肩走过无数凶险的副将。他曾以为,最不会背叛自己的人。
这木府,究竟何时不属于自己了?
随着动作,木旌原本一丝不苟地被扎在背后的头发散开,露出隐约的白发。像极了一个垂败的老人。
木玉山见此只是冷笑,眼里只有漠然。
“当年你抛下母亲时,可想过有今日?”
“阿音…”
眼球渐渐浑浊,木旌仿佛触电般愣在原地。那个在木旌心中,永远也不会忘记的名字…
当年木府夫人为了给病弱的木玉山祈福,带着几个下人就出城匆匆赶往灵山。
可谁知在返回途中,景国猝不及防地就带着大军踏平了宇国。
兰音被困在城外,那时才七八岁左右的木玉山疯了似地拖着病体跪在木旌紧闭的营帐前。
“爹,救救娘…”
他不停地磕头哀求,可惜直到他体力不支晕倒在漫天雪地中。在他看来高得骇人的城门还是牢牢紧闭。
他的娘再也没有回来。
其实他理解,身为宇国人不可能为了小家放弃整座城楼。
直到兰音永远被埋在萧萧冬日后的第三日,城门开了。
木旌降了。
本被断定活不过十五的木玉山,奇迹般地活到了现在。
仿佛兰音那趟永远回不来的祈福,真的显灵了。
自此之后他的仇恨像一捆被星火闷着的柴,不动声色地燃烧。
直到今日,终于成了熊熊烈火。
“木旌,你可曾后悔过。”
木玉山失神地望着牌位,状似低喃。他不停地逃避着兰音是为了自己才出城,她原本可以很安全。
他把恨全部加注在了心狠的爹身上。
恨他的懦弱,恨他的冷漠。
还未等低着头沉默的木旌回答,他踩着破碎的瓷片,踱步而出。
沉重的大门掩住月光。
也磨灭了木玉山心里最后一丝波澜。
“去把景王请来。”
他泰然自若地展开手中的扇子,遮住嘴咳了两声。宛如一个大病初愈的病人般虚弱,苍白的脸上却是满满的锐利。
“是。”
副将应了一声,正欲离开。却听木玉山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冷冷一笑。
“对了,大哥倔得很,你们可别惹他生气。”
副将错愕地转过身,满是不可置信。
“公子!”
“去吧。”
木玉山挥挥手,温文尔雅地收起折扇。
副将无奈地捏紧了手中的佩刀,叹了口气望向踏着月色的木玉山的背影。
他第一次怀疑自己的决定,跟着心冷如磐石的木玉山光复宇国的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可惜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迈着沉重的步伐敲开客房的门。
房内烛火勾勒着二人暧昧的身影,他愣了一会儿,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示意。
“大人,我家公子有请。”
“……”
“大人!”
见迟迟没有回应,副将声调抬高几分。拂上刀背,做出破门之势。
还未发力,吱呀一声──
门被从里打开。
开门的女子神情妩媚,衣纱被胡乱地包裹在玲珑有致的身上,甚至连一头柔顺秀发都略显凌乱。
她脸色潮红,似乎是在兴头上被打扰到了。不耐烦地蹙起柳叶眉大骂。
“你个没眼力见的!这么晚了来打扰老爷,是不是活腻了!”
她掐着嗓子,嚣张跋扈地用食指指着被她骂得发愣的副将。
“夫人,这…”
副将被她的气势吓到,傻眼地松开刀背。
顾游哼了一声,高傲地抬起头,啪地用力关上门大喊,“等着吧!还没完事儿呢!”
副将只好硬着头皮应了一声,后退几步,挥手示意藏在黑夜中的暗卫。
“他们可曾出来过?”
“没有。”
暗卫简短地回答,随后恭敬地低着头等待下一步的指示。
“嗯,做的很好”,副将满意地点点头。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他耐着性子转过身试图忽略房内发出的响声。
毕竟这活着的摄政王,可比一具尸体有价值多了。
而房内的顾游此刻急得团团转,她出气般地踢了一脚床边。
“嘶──!”
她呲牙咧嘴地倒吸一口冷气,早已酸透了的手臂却不敢停下。
对着烛光不停地晃着床。
可恶!
顾游心里骂了一声。
明明说好了跑的时候叫醒自己,结果等她一觉醒来,身边早已没有景策的身影。
只有床榻上凹陷的痕迹和尚还留着一丝温暖的被窝示意着景策存在过。
情急之下,她只好找了几块破布,一个脸盆,用玉枕装了个景策的身影。
说来好在那敲门之人也傻到没边了,这么大的脸,居然也不曾怀疑。
可恨自己的破系统居然在如此关键时刻居然还当机了!像正在检修的老旧电视台,只有“信号维护”四个大字。
别说兑换什么逃命工具了,就连醒醒都唤不出来。
顾游烦躁地关掉面板,脑子高速运转地打量着屋内。
期盼着有个狗洞什么的…
就在此时,安静许久的门外传来兵器敲打的声响。
火光一时照亮了屋外。
此起彼伏的打斗声持续了一刻,门被啪地踹开。
顾游躲在桌角后,悄悄地露出一只眼。
“悠悠!你没事吧?”
她一双被门外灯火照得发亮的眼此刻映着光,忽闪忽闪。有些诧异地拧头伸出清丽脱俗的脸,宛如两点星月。
“徐廷风?”
徐廷风一身白衣,长发竖起,对着顾游一笑。清澈的眸中满是担忧。
一看就知道他是个有故事的男同学。
放松了的顾游顿时腿软地瘫倒在地,僵硬地扯了扯早已吓呆的嘴角。
“扶…扶我一下。”
她连逃跑的力气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