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过程如何坎坷,结局总是满了顾游的意。
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提前杀青,她松了口气,勾着的背舒展开来,大摇大摆地在空着的木椅上坐下。
现在她和景策是合作关系,再如此拘束可不太像样。
全然忘了上一秒自己被吓到后背都起了一层冷汗。
她洁白的手指状似无意地滑过被装在勾着金丝边的盘子里的一碟红豆酥,在碟边轻磨。
随口说道,“王爷,你饿不饿?”
“你刚刚吃了半棵树的果子。”
话说出口,景策忍不住微微皱了皱眉。
刚开始只是觉得有趣,想看看让他一天到晚出乎意料的女子接下来还会有什么动作。
毕竟保一个小小顾家,对他来说只是眼皮一抬的事情。
甚至只要他偶尔提上那顾厉文两句,也有得是官员们争着向顾家献殷勤。
可看着眼前女子明明前一刻还在拙劣地隐藏自己的紧张,下一刻却立马得了便宜就得寸进尺的嚣张模样。
居然让他的脱口而出的回答,除了不耐之外还带着一丝无奈的宠溺。
就算微弱到除了自己之外无他人能够察觉。
当然这些想法对着一碟碟精致糕点发呆的顾游是一无所知的。
久久等不到对面之人的回答。
她眨了眨眼,对上男子好似深潭一般迷离的眸子。
“吃吧。”
最终景策莫名地败下阵来,他闭了闭眼,长睫在他眼下投出一片阴影,薄唇轻启。
“说不定是最后一顿了。”
“噗──”
还未来得及将口中的糕点咽下,顾游被一脸气定神闲地说出如此恐怖之话的景策吓得一噎。
使出了全身力气才没有把糕点馅喷在他脸上。
感觉脑袋一凉,顾游下意识扶上自己的脖间。
即使如此,那块咬了一半的红豆酥还被她紧紧攥在手里。
景策嘴角不由勾出一丝弧度。
“这是城中特产,”他修长的手拿起一块红豆酥,“云州可没有。”
明明一口都吞不下的红豆酥在他的手中显得小得可怜。
他浑身散发着一种慵懒的感觉。
怎么说呢,就像顾游初中时期暗恋的住对门的高冷学霸。
平日里连正眼都不会给你一丝,但却在刚睡醒的时候,脑袋正好处于宕机状态。
懵懵地在路过你家门口时,温柔地和你说了声早上好。
顾游也懵了。
这平日里冷面铁心的景王爷,刚刚是在耍她吗?
可惜学霸的脑子二十四小时待机,景王爷即使一百岁了还是有二百四十个心眼。
“还吃吗?”
他把糕点移到嘴巴抿起,模样气鼓鼓的顾游嘴边,近得她稍微一侧身就能用嘴唇擦过他的指尖。
云里雾里地点点头张开嘴,甜腻的红豆味在她的口中弥漫开来。
甜食促使多巴胺的分泌。
顾游忍不住扯了个真心实意的浅笑。
景策没想到她居然如此乖乖地几乎条件反射地张开嘴。
指尖顿了顿,收回手。
她是鱼吗?
男人恢复了冷冽的表情,起身走到大开的窗边。
黑夜浓静,清冷的月光勾勒得他身形轮廓越发明亮,让人看不真切他此刻的表情
“你…”顾游含含糊糊地想说什么。
“既然在吃,就别说话。”
景策随手拿起桌上的净手帕,优雅地擦了擦。
在唇中比了个嘘的手势。
随后转身,一瞬消失在了树屋中。
直到后来第二天,回到猎场时才明白景策的意思。
把一桌子糕点吃了个大半,还打包了一些留给顾子衿吃的顾游,被撑得一晚上胃里都不停地冒着酸水。
顶着没睡好的黑眼圈,顾游怏怏地返回顾子衿身边。
顾子衿一身骑服在打斗中沾到了血,不慎被抓破的外衣显得她有些狼狈。
可一晚没睡的她却显得格外神采奕奕。
抱着完整被扒下来的虎皮,她吹了声口哨。
昨日和自己的小白马一同嘶吼着跑远的大棕马,迈着矫健的步伐向二人跑来。
速度是七十迈。
当然只有顾子衿那匹如此忠诚,矮脚小马早已不见踪影。
“走!”
顾子衿豪迈地把虎皮扔上马背,还散发着虎血味道的虎皮让那高大的马打了一个激灵。
“这虎皮回去缝个毯子,配上你那枕头正好。”
顾子衿沾着灰尘的脸有些嫌弃地撇向顾游,“等入冬了,你可别整日里像个病秧子似的给我找麻烦。”
所以顾子衿干了一晚上,竟是为了自己?
诧异片刻。
顾游鼻子一酸,猛地跳起来,闭着眼就想往顾子衿身上缩。
顾子衿眉头一皱,颇为为难地退后一步。
“脏死了。”
说来,二人此刻倒是同病相怜。
一个除了脸哪里都脏,一个连脸也脏兮兮。
好歹也是官家小姐,从未有过如此狼狈模样的二人相视一笑。
直到笑出眼泪,顾子衿才正了正神色,牵起缰绳。
简单修整了一番。
往林外走的顾子衿,左手袖口被一个长相明艳的女子拉住。
一路都是那女子叽叽喳喳地在说,她安静地听着。
好在顾游来时无聊,在地上的乱石堆上做了记号,二人很顺利地不消一个时辰便走回了猎场。
猎场周围早已搭起了宴席,却不见丝毫热闹气氛。
乌泱泱的人群跪了一地。
“姨母?”
快步走上前,少女独特的娇美声线引得地上胆战心惊的一票人忍不住如获大赦地抬起头。
“悠悠!”
走近的顾游这才看清脸色铁青地握紧拳头的太后。
“你去哪了?吓死哀家了!”
不顾形象地把顾游浑身上下看了个遍,确认她无事后,一把把人搂进怀中。
胸口剧烈的起伏显示了女人焦急的心情。
被抱了满怀的顾游差点无法呼吸。
安抚地回抱了太后后,闷闷地安慰道,“姨母我没事…”
终于呼吸到新鲜空气,顾游目光在太后身旁面露激动的景修远身上停留了一瞬。
自从坐上这龙椅,景修远上的第一堂课便是不可露出太多的表情。
毕竟往往可能是无意识的细小动作,便能引起不知多少眼睛盯着他的大臣们的揣测。
可是此刻的他却是不在乎了。
“可有受伤?”
他的语气温柔得完全不像一个小屁孩,倒比年长上他几岁的顾游还要成熟稳重。
“没有,我们只是不小心迷路了。”
顾游乖乖地低下头,不敢看太后责备的眼神。
“姨母千叮咛万嘱咐,要你小心行事,你可知这林中凶险…”
还未等太后说完,一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冷冽男声传来。
“是啊,太不小心了。”
顾游一抖,侧身歪着头小心翼翼地往被景修远身形遮住的那处看去。
世家公子般雍贵的男人坐在侧位上,把玩着手上的扳指。
嘴里说着担心的话,脸上却一丝忧愁也无。
他似乎睡了个好觉。
面露惬意地指了指远处正被侍卫牵着,不停地拱着地上青草吃的矮脚小白马。
原本找不到顾游的太后见小白马独自回来,觉得这小白马似乎是通人性的。
便唤人牵着它,想试着让它去把顾游找回来。
谁知它一来就把周围的草啃了个精光,蹄子却连挪都不挪一下。
“你的马倒是聪明。”
顾游气得牙痒痒。
为了这没良心的小白马,也为了明里暗里损自己比马还蠢的景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