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懵了,一时间忘记了争吵,有几个胆儿大的往前凑凑。当看清是谁后,恍然大悟。
这是问斩前的最后一次回乡,是凉燕建朝后就定的规矩,让犯人了却心中牵挂,来世投胎做个好人。其实就是起到一个警醒、震慑作用,让那些想要做坏事的、或者已经做坏事的人,都有所收敛,迷途知返。
“咋就李庆年自己,李南去哪儿了?”
“是啊,他没判砍头吗?”
“不可能,我朝只要犯了杀人罪,必然得砍头。”
几个人小声议论,陈老四媳妇撇嘴道:
“都啥记性,上次里正宣读定案书时你们忘了?李南在狱中病死了。”
“有这事儿吗?”
“有,我想起来了……”
“……”
说话间囚车从他们面前经过,已经走远。车里的人一动不动,仿佛是个没有生命的躯壳。
几个不怕事的远远跟着,只见囚车在李方家房屋左转三圈、右转四圈,然后沿着村里主路,又走一圈。
当路过李晖家时,囚车里的人儿看到换上的两扇朱漆大门,顿时如同疯了一般,不停敲打囚车。幸好他的嘴被不挑堵上,否则非得喊出声不可。
衙差见状、根本不惯着,用刀鞘狠狠削了他好几下,这才让人消停。
一共来了四个衙差,其中两个押车继续往前走,剩下两名衙差则上前敲李家大门。
院子里特别吵,若不是天冬习武,耳力极好,这敲门声根本听不见。
门开,衙差的突然出现,让吃饭的众人全部停下动作。
李晖跟程雪相继起身,肖清霖也跟着站起,被蒋建业按住、摇头。
夫妻俩走到门口还没等说话呢,衙差拱手行礼,说:
“李举人、李夫人,我们今日过来是通知您,犯人李庆年后天午时斩首。”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盖有官印的公文。
这个只是给苦主看一下,还得拿回去交给刑场。
李晖看过后侧身让路,邀请说: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进来吃点吧,今天我家摆桌。”
衙差摇头,“不了,谢谢李举人,我们还有公务在身。”
“公务在身也不差这顿饭的时辰,进来坐坐吧。”
“谢谢李夫人,真不用了。”
说话间,玉娘拎俩食盒过来,程雪接过来递给衙差,道:
“既如此,那我们夫妻就不强求了,这些吃食二位留着路上慢用,辛苦二位跑这一趟,一点子心意,拿去喝茶。”
食盒递过去后又给了一块二两碎银子,衙差收下后,说了几句祝福话,便转身离开。
等二人走远,院门关上,李晖招呼大家继续吃饭。很明显,气氛不如刚才热络,这日子选的,真是无语。
蒋建业作为村中里正,端起酒杯,说:
“咱们大伙儿为原哥跟嫂子喝一杯,这么多年的冤案终于沉冤得雪,老两口也能踏实投胎。”
“是啊,大伯跟伯娘可是好人。”
“那年闹蝗灾,如果不是大伯慷慨支援,咱们都够呛能活到今天。”
“我记得李庆尚生病,还是原哥给的银子呢,那钱是不是没还?”
“还个屁,就他们家那德行的,占便宜没够,不是东西……”
“……”
大家伙儿一边回忆过去,一边端起酒杯,有的甚至气的直接骂街。
只能说时间能抚平内心伤痕,也能让人忘本。李原夫妇在世时帮了不少村民,可到头来他们一走,自己的儿子、儿媳被各种欺负,简直没有田里。
好在接盘的茬辣,不然就没有今天的热闹。
干掉这杯酒,李庆春站起身,作为李氏族长,诚恳的代表李氏族人给李晖道歉。其实这歉早就道过,但今天这样的场合,道完歉正好提及族老,理所应当。
在场吃席的李氏族人听到这话,没有一个反对,包括李老三。
老早就说好的事情,李晖也顺水推舟应下,立刻就提及了族田。
“既然族长跟族人都信任我,那我就提作为族老后的
这一次,除了李庆春之外,没人再应声。毕竟现在族田是大家在种,这关乎着切身利益。
就在李庆春准备出声强撑附和时——
“晖子叔说的没错,该是族里的地就得归族里,不能霸占族里的地还不交族粮。贪于小利以失大利者也。”
李万平这一开口,李万明也跟着点头。
“没错,我们最不耻的就是‘夺泥燕口,削铁针头,刮金佛面细搜求,无中觅有’之举,即便日后我们没有考中功名,靠自己脚踏实地也比贪小、良心受谴责强。”
“是,支持晖子叔,赶紧把族田归还回去。慰灵碑那里躺了十三个人,留下的李氏遗孤不少,既然家家户户都算计族粮,倒不如收上去,给这些遗孤念书用。”
“对,支持!”
“支持……”
“……”
都说穷乡僻壤出刁民,李氏一族在李方的引导下,大多人已丧失了本心,只想占便宜。但今日这些孩子的态度,完全给成年人上了一课,也让大家看到了李氏族人的未来。
李庆春惊喜的看着李晖,后者冲他点点头,上扬嘴角。
收族田本来就是一桩不容易的事情,但此刻因为这些孩子们的支持,好像又变成了特别容易的事情。至于不赞同的那些村民是什么心情,那就无所谓了。只要有这些孩子支持,就是所有李氏族人聚到一起,也不用惧怕。
毕竟大家都得要脸,不能不如孩子!
蒋建业看着孩子们的样儿,缓缓颔首道:
“好啊,真好!李氏历来是望河村的大族,近几年有些没落,可日后你们这族一定屹立不倒。就看这些孩子便知,各个比大人有骨气啊!”
“就说是啊,比很多成年人都懂事啊。”董立松轻声附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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