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雪来到李庆山家,院门开着,李万明蹲在院里,用沙子写字。
听着小声的嘟囔,应该是在默写千字文。
李庆川战死边疆这件事,对孩子的打击很大。曾经没心没肺的少年郎,如今转瞬长大,少了很多童真,当然也懂事不少。
“明哥儿练字呢?”
李万明闻声抬头,赶紧放下手里的木棍,站起身。
“婶子回来了,铁蛋回来没?我叔真厉害啊,
程雪笑着摸摸他的发顶,鼓励说:
“你好好努力,肯定比你叔还要厉害。铁蛋搁家呢,去找他玩吧。”
“明天我再去吧。”李万明边说边带她进屋。
如果是以前,家门不落锁都不带回来的。可现在不行了,他不能任性,得照顾好母亲,撑起大房这一股。
母子俩还住原来的屋子,程雪见李庆山夫妇从正房出来,心知这是搬去了正房西屋。不过李庆山仁义,做不出可带嫂子、侄子的事情,不用担心。
几人先后进屋,张氏走到门口,轻叹口气,说:
“山子就是小题大做,非得麻烦你。我真的没事,镇上郎中都给看了。”
“有啥的,正好白天我睡多了,回去也睡不着,过来串门、聊聊天。”
说话间大家上炕,看张氏收的东西,明显是她今天给李庆山的回礼。
没想到他竟然没要,给了大侄子。果然叔叔、姑姑疼侄子,李万明这孩子是个有福的。
上手摸脉,又要了德济堂开的药方。方子对症,没有问题。
“就按这方子吃吧,吃好了算。庆川嫂子别学我,一定要等郎中告诉好了再停药。我这去年还吃了俩月养荣丸呢,乡试期间就犯病了,现在又开始吃养荣丸了。趁轻治、好得快,不然钱也多。”
“哎哟,那嫂子现在咋样啊?”方氏关心问着。
“郎中说如果养得好,得过两个伏天才能去根。来年开春还得去医馆,开汤药。”
过两个伏天,就是过两年的意思。
张氏听了嘴角狠抽,彻底不敢逞强。她可没有程雪的家底,吃三五回药,还能承受,多了是真不行。就算没分家,就算不用她出钱,她也不敢乱来。
身体是自己的,还有个孩子,必须得好好活着。
李庆山对亲嫂子的求生欲不怀疑,拍拍李万明的肩头,道:
“听你婶子说没,你娘没事,吃药就能好。你乖乖去学堂念书,别胡思乱想,下次夫子再找我告状,别说我给你开皮。你爹不在,我就是你爹,你必须争气知道吗?你娘以后就指着你看。”
李万明红着眼睛“嗯”一声,紧抿嘴角。张氏也双眼通红,但却没有吱声。小叔子教育孩子是正经事,她不能拖后腿。
程雪闲来无事,拉起方氏的手摸脉,除了有些宫寒,其他毛病没有。不吃药也能正常有孕,但吃药温宫,孩子落地不遭罪,大人带着也轻松。
拿起纸笔,迅速写个方子,吹干墨迹,道:
“都是便宜药,明儿去抓七副喝着,喝完我再给你看。大毛病没有,就是有些体寒,不喝也能有孕,但就怕孩子生出来遭罪。孩子哭闹、大人也着急,你们说对不?”
“是是是,听嫂子的。谢谢嫂子,明天午休我就去镇上给她抓药。”李庆山边说边把方子接过来,小心叠好。
原本他不着急要孩子,可自打大哥去世就有些急了。家里添个小生命,大嫂帮着一起带,总比一个人坐着,动不动哭强。
现在这个家,最需要的就是孩子。
不等方氏开口,张氏先开口道谢,拉着程雪的手,久久不撒开。
“谢谢你啊妹子,就是你不给山子媳妇把脉,我也想请你给她看看。家里就明哥儿一个孩子太孤单,多来几个弟弟、妹妹,他也能帮着照看,以后他们就是亲兄弟、亲兄妹,彼此也有照应。”
“所以说嫂子要好好调养身体,婶子年岁大了,真要是山子弟妹生产,伺候月子还得是你这个大嫂。”
“那是一定,我好好养病。”张氏重重颔首,双眼比刚才还有光。
方氏看眼大侄子,见他也是一脸笑意,长舒口气。都盼孩子出生才好,否则她还真不敢要。
程雪见时辰不早,起身告辞,李庆山夫妇一同送她出来,方氏直接挽着她的胳膊往家走,被她赶紧拦住。
“哎呀不用,就在村里丢不了,你俩快回去吧。”
“没事的嫂子,反正也不捆,跟你溜达会儿。”方氏不容她拒绝。
路上,方氏讲了最近村里发生的事情。
像什么刘夫子离开学堂啊,蒋里正大儿子的亲事告吹啊,里正媳妇染上疫症好悬没死啊……
三个人走的很慢,方氏又是个嘴皮子利索的,这一路就把村里的事情,讲得彻彻底底。
刘夫子离开学堂她知道,这边接手的夫子一到,他就回老家了。他这次跟周飞过来,也是顺路,主要还是回家。至于里正媳妇生病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那蒋叔儿子呢?他没事吗?”
“大强就没去那家看女方,他稀罕我们林场老常家的妹妹,但蒋婶子不同意。”
听他这么讲,程雪直言道:
“嫌弃女方家条件不好?”
见夫妻俩全部颔首,笑着轻叹口气。蒋齐氏有那个嫌贫爱富的劲儿,总想娶个家境殷实的儿媳妇带一带家里。
其实他家过的就算不错,不缺吃、不少喝,家里每年还能剩点余钱,挺好的。只能说不知足!
“不过我看蒋婶子也坚持不了多久,天天自己都强活,咳儿咔儿的。”
方氏不喜欢齐氏,可以说村里没几个喜欢她的,但都碍于蒋建业的面子,对她还算恭敬。
“没去药堂看看吗?”
“看,咋不看。”方氏撇嘴,“可她得的是时疫,当时用药极为霸道,哪能说治就好。蒋叔寻思让董叔再给看看,可她说啥都不要,隔三差五就去县里,镇上都不去。蒋叔头发都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