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去寒的话让宁子青愣住了。
她呆呆地望着姜去寒,心里一团乱麻。
她有太多的话想对他说,却又害怕触及他痛苦的过去,从而加深他的伤痛。
姜去寒看出了宁子青的纠结,反而笑着安慰她:“你现在是不是好受多了,有我这个身世比你更惨的人跟你对比,你那点微不足道的父爱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宁子青吸了吸鼻子,哀切道:“可是他亲口说出,不该让我来到这个世上,直到现在,我才明白他为什么一直都不喜欢我。”
原来,她真的是那个不被期待出生的孩子。
重生一世,宁子青终于知道了宁侯爷一直冷落她的真正原因。
她曾以为,前世是因为自己的不学无术才让宁侯爷对她冷漠无情。
然而,真相却比她想象的要残忍得多。
因她的到来,竟然导致了阿娘的死亡。
所以,前世宁侯爷才会对她漠不关心,甚至任由宋氏她们逼迫她去做小妾,也毫不在乎。
宁子青心灰意冷。
即使重生一世又如何?她成为了公主,得到了无数的宠爱。
但阿娘已经不在了,这是横在她和宁侯爷之间永远无法解开的结。
更让她感到讽刺的是,阿娘的忌日竟然和自己的生辰是同一天。
这是多么的可笑啊!
她甚至想,如果上天再给她重生一次的机会,她希望能回到阿娘没有生下她之前。
这样,是不是就能改变三世的结局。
没了她,所以人都会幸福圆满。
姜去寒看到宁子青如此消沉,决定将他心中的疑惑告诉她。
“宁满满,你有没有想过,你阿娘的死因或许并不简单?”
宁子青被他的话惊到,愣了好一会儿,才颤抖着声音问:“你是说,我阿娘的死另有隐情?”
姜去寒点头,随将此前他怀疑的疑点一一告诉她。
宁子青顿时冷静下来,细细听完姜去寒的讲述后,她整个人都变得凌厉起来。
“如果那家曾记糕点真有问题,那么当年受害的可能不止林夫人和我阿娘,或许连七郎君的母亲也是因为吃了吉凤糕中毒身亡的。”
宁子青一想到有人蓄意毒害她阿娘,恨不得立刻将那个罪魁祸首碎尸万段!
姜去寒赞同她的观点:“苏衍七对此也有所怀疑,他已经派人去寻找当年曾记糕点铺的人,一旦找到他们,一切便可真相大白!”
他又提醒宁子青:“越是这个时候,你越要振作,你哥后日就要成婚了,没有你这个公主妹妹给他撑场子,他会出乱子的!”
宁子青闻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感激地拉了拉姜去寒的衣袖。
“谢谢你啊,为了安慰我,你把藏在心底的秘密都告诉了我。”
姜去寒神色淡然:“其实,跟你倾诉这些陈年旧事,反而让我的心里轻松了许多。”
宁子青略作犹豫,还是没忍住问他:“你之前告诉我你从未见过你母亲,是不是洛玄悠没能治好她?”
姜去寒避开她的目光,解释道:“不是,我师父最终救醒了我母亲,但我却因为那些药物的伤害,提前早产了。我义父怕我夭折,便将为托付给师父带去悠寄谷抚养。”
“我从小身体就不好,几次险些丧命,都是师父把我救了回来。直到两岁以后,我的身体状况才逐渐好转。”
他说到这里,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而我母亲,因为生育受损,还未等我去见她,就在一个玉兰花盛开的季节离世了。”
宁子青心疼地抱住他。
“我想你母亲肯定还是很爱你的,她当初只是一时被仇恨冲昏了头脑,才会做出那样不理智的事情。”
姜去寒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平静地扯出一个笑容转移话题:“好了,说了这么多,你心情应该好些了吧,咱们先把饭吃了,好不好?”
宁子青同意了,松开姜去寒,双手抹掉脸上的泪水,下意识要往他衣襟上蹭。
姜去寒眉头微拧,一个眼神制止她。
宁子青顿住,眼睛瞟了瞟左右,撅着嘴表示没有帕子。
姜去寒颇为无奈,挑了挑眉妥协道:“擦吧,擦吧,反正刚刚都被你哭湿了。”
宁子青毫不犹豫地贴上去,双手和脸颊在他衣襟上蹭干净了眼泪。
姜去寒绷着脸,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眼中却透露出一丝宠溺和温柔。
宁子青恢复了些许精神,开始使唤他:“那你去叫他们给我拿点吃的来吧,我想吃肉,还想吃牛乳羹,多撒点糖桂花和果干,再给我来两个羊肉饼,水果想吃橘子和苹果。”
姜去寒叹道:“你可真能吃!”
宁子青不高兴地瞪他:“要你管!”说着扬起手要捶他,姜去寒立马站起身走了出去。
房门一开,外面的众人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姜去寒吩咐荟怡阿妈重新去准备膳食,又对苏衍七说道:“你进去看看宁满满吧,她已经没事了。”
苏衍七迟疑了下,还是走了进去。
姜去寒瞥了眼被浸湿弄皱的衣裳,正想去更换。
姜且来报:“王上,那个讨厌的侯爷来了。”
姜去寒目光一凛,大步朝院门走去。
宁侯爷和老夫人、宋氏三人得知姜去寒来了侯府,生怕下人招待不周得罪了他,于是亲自前来迎接。
他们还未走到晞园,姜去寒就出现在园门口,冷声质问道:“宁侯爷,你昨日一番不当言辞,让我们阿照公主心情大受影响,你最好给本王一个满意的交代!”
宁侯爷本因昨日说的气话有些懊悔,但见姜去寒如此咄咄逼人。
他面色不快地回应道:“此乃宁侯府的家事,谦王殿下未免管得太宽了!”
姜去寒的眼神愈发冷沉,他逼近宁侯爷,语气十分不善:“宁侯爷,阿照如今贵为我晔北的公主,她只要一句话,便能影响到两国的邦交,她的事,绝不仅仅是家事那么简单!”
“如果你们侯府不能善待她,本王不介意让她改姓‘傅’!”
老夫人听出了他话中的弦外之音,脸色微白。
“谦王殿下请息怒,昨日青青的父亲因思念她娘亲,酒后失言,说了些不当之语。老身已经训斥过他,定不让他再犯!”
宋氏压住心底的不屑,出声劝和道:“谦王殿下,就是这寻常人家里也偶有吵闹的,但血脉之情浓于水,若因这点小事就让阿照公主改姓,恐怕会招来非议。”
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姜去寒的反应,又补充道:“况且,后日子骏就要成亲了,妾身以为,此时家和万事兴才是最重要的。”
老夫人顺着宋氏的话茬,继续劝说姜去寒,同时给宁侯爷递去一个眼色。
宁侯爷心知肚明自己的过错,态度软化下来:“谦王殿下疼爱青青,本侯感激不尽,待她心情平复后,本侯会亲自向她解释昨晚的事情。”
姜去寒面无表情看着三人,没有立即回应。
他深知傅锦叶的死因另有隐情,但此刻不便多说,只能暂时放下对宁侯爷的追究。
沉吟片刻后,姜去寒淡淡开口道:“罢了,阿照已经没事了,这两日先忙子骏的婚事吧。”
他警告宁侯爷:“阿照这两日不想见你,你不要出现在她面前。如果不是傅锦叶当初选择了你,你根本不配当她的父亲!”
一番话说的宁侯爷脸色灰败,他微微握紧拳头,却不敢反驳。
姜去寒不再理会他们,转身往回走,边走边命令方宇。
“宁世子大婚,本王不想来回奔波,你去苏府将本王的行李搬过来,找一处挨近阿照公主的园子安置好,本王今晚起就住在侯府了,顺便把我们的人叫来帮忙筹备婚礼。”
方宇恭敬应下,退出晞园的时,看到宋氏脸上满是惊慌之色。
寝屋内,苏衍七静静站在屏风外等待银香她们为宁子青梳洗更衣。
他环顾四周,发现屋内陈设多了几许雅致。
书案上摆放着各类书籍和字帖,旁边有几幅宁子青练的字,以及她画的绣图。
窗台上几盆名贵的秋菊静静绽放,散发出淡淡的香气,与屋内的清新淡雅的熏香交织在一起。
墙壁上还挂着几幅宁子青亲手绣的挂画,或山水、或花鸟,处处流露出小女儿家的细腻与温婉。
最后,苏衍七目光落在软塌上的小几上,看到了那盏狐狸花灯。
他微微一愣,再次扫视了一遍房内,并没有发现自己为宁子青做的那盏兔子花灯。
苏衍七失落地垂下眼眸。
这时,宁子青更完衣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七郎君,你也来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苏衍七。
苏衍七见她精神尚可,只是眼睛有些红肿,不由想要抬手抚摸她的脸颊。
然而,宁子青却避嫌地侧过身,往外走去。
“我好饿,七郎君也没吃晚膳吧,不如一起去用吧!”
苏衍七看出她的刻意,只得苦涩地收回悬在半空中的手。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桌边坐下,没一会儿,荟怡阿妈领着下人端来了丰盛的菜肴。
等姜去寒回来,宁子青已经啃完了一个大鸡腿,苏衍七还在细心地为她夹菜。
姜去寒净了手过来坐下。
“宁满满,你现在是化悲痛为食量了吗?”
宁子青吃了一大勺牛乳羹,满足地笑道:“我外祖父说我能吃是福,我可不能亏待了我的肚子。”
苏衍七瞬间笑出了声,好奇地问姜去寒:“你到底跟她说了什么?让她这么快就恢复过来了?”
姜去寒神秘一笑:“这是我和她的秘密,你想知道的话,就拿你的秘密来交换吧。”
苏衍七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姜去寒突然变得一本正经,戏谑地问苏衍七:“苏衍七,你老大不小了,一直没成婚,那方面平时怎么解决的?”
话音一落,宁子青惊得呛咳不止。
苏衍七更是面色难看。
姜去寒看到两人的窘态,乐得直拍桌,眼泪花都笑了出来。
苏衍七恼羞成怒站起身,恨不得一掌劈死姜去寒。
“你当着青青的面,胡说八道些什么!”
姜去寒忍住笑声。
“她在曹燕燕那里可是把春宫图都拿回来看了。”
宁子青羞愧难当,气得咆哮如雷:“姜去寒,你不说话会死啊!”抓起碗筷朝他砸了过去。
这饭没法吃了!
姜去寒迅速躲开,看到两人气势汹汹冲过来要打他,急忙解释。
“宁满满,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好啊,想让你早日从悲伤中走出来!”
“我走不出来了!”
“那我们先吃饭吧!”
“你去地府吃吧!”
“你们听我说,先冷静……啊……!”
荟怡阿妈头疼地看着三人在园中追逐,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好吩咐下人重新准备一桌饭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