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上,霍云诀背靠着坐在一棵大树上,从怀中取出一支竹笛吹奏起来,笛声悠悠的响起,悠扬而婉转,黑夜里的风轻轻的吹过,透过笛声,他内心渴望自由又洒脱的情怀越来越强烈,最后在激昂又无能为力的挣扎中,笛声嘎然而止。
树下,两个属下抱拳回到。
“殿下猜得没错,是二皇子派来的杀手,他们杀了宁侯府买通的山匪伪装前来刺杀殿下。”
“我一个不受恩宠的皇子,他何必苦苦相逼!”似在自嘲又显得无所畏惧,霍云诀紧紧攥住手中的竹笛,眉宇间流露出一股肃杀之气。
“殿下可要动手?”属下问到。
“暂且不必,盯紧北境和巫族,我想知道,我那不念手足之情的二哥到底是搭上了哪条船?”他睥睨四野,眼中寒光闪现。
宁子青半夜是被冷醒的,醒来后她再也无法入睡,她起身点燃了屋内的油灯,坐到窗前望着天上的一弯明月陷入沉思,风吹动着烛火不安分的跳动着。
不能再这样被动了,她思量许久,转身从书案上抽出一支笔,在纸上来来回回的画着。
晨起礼完佛,用过斋饭,宁子青领着银香去了寺庙下方的小溪。
小溪边的垂柳已经抽出嫩叶,今日她穿着一件鹅黄色的长裙,梳了个简单的发髻,她和银香在溪边嬉戏着。
春光明媚,两个天真烂漫的少女在溪边相互追逐着,一时兴起又玩起了泼水的游戏。见银香又一次躲过,宁子青捡起地上的树叶卷起盛满了水,向着银香泼出去的同时,耳边传来银香的惊呼。
“七郎君……!”宁子青一愣,水泼在了站着对面的男子外袍上,瞬间被浸湿了大片。
宁子青看着同时愣住的男子。
“七郎君,你怎么不躲啊!”银铃般的笑声在山谷里响起,待到宁子青好不容易停下来,这才看见一身雪白锦缎的男子,眉长入鬓,秀挺的鼻梁,白皙的皮肤,如墨的眼睛里似一谭看不见底的春水。他轻轻抖动了几下衣裳,露出如春风和煦般的笑容。
“三妹妹,好久不见!”苏衍七看着眼前灵动的少女,抬手去摸了摸她的头,半年未见,长高了不少,一缕乌黑的头发垂在脑后,略显柔美。
“七郎君,好久不见!”宁子青微微仰起头,笑靥如花。
苏衍七是宁子青还在娘胎里就被指腹为婚的夫婿,苏衍七生母和宁侯原配夫人是闺中密友,苏衍七年长她几岁。宁子青记得前世她与苏衍七并无过多交集,每次见面都是在各种宴会场合,因他长得俊美,很受世家小姐们的追捧,奈何因着两人指腹为婚的事,宁子青也被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世家小姐们对她颇有敌意。
几人回到山寺门前,宋氏和宁子兰正在和主持寒暄,宁子兰看见苏衍七,害羞的福了福身。
“七郎君你回来了。”
苏衍七抬手回礼到:“四妹妹、夫人可安好。”
“安好,劳七郎君记挂!”
“衍七回途中行至寒水寺看见府中马车,听闻这一带常有山匪出现,询问了小厮才得知昨日三妹妹遇袭的事。今日就让衍七护送夫人和两个妹妹回府吧!”
“七郎君有心了。”宋氏满脸堆笑,看见面如冠玉的苏衍七,恨不得马上让宁子兰嫁过去。
宁子青让银香回厢房收拾行李,自己则在大殿上等候。
“施主,所求之事,心诚则灵。”慧恩大师浑厚的声音在宁子青身后响起。
“大师,我所求之事若是万劫不复的深渊,佛祖能否宽宥我?”
“那便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为时不晚,阿弥陀佛!”慧恩大师双手合十。
放下?宁子青木然。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该如何放下?”
放下的结果就是跟前世一样,暴尸荒野,父兄被屠,叫她如何放,怎能放。
“一切皆有因果,杀戮太重,必遭反噬。”慧恩劝到。
“那又如何!”宁子青闭眼。
就算死后下十八层地狱,她也得一刀刀的向仇人讨回来。
慧恩大师不再相劝,一切皆有天数,何必庸人自扰。
回程中因着宁子青的马车被山匪毁掉,苏衍七便让她上了自己的马车,为此宁子兰给了她狠狠的一记白眼。
“坐在马车里,宁子青假寐,苏衍七已换上了一件青色外袍。
苏家本是前朝太傅后人,前朝灭国后,苏家族中人丁稀少,家道中落。好在族中有女子被选为后妃,苏氏一门才在朝中站稳了地位。
苏衍七从小学识渊博,师从名师,他的心思却不在入朝为官上。反而经常外出游览山河,半年前他突然对北境商路十分感兴趣,便动身前去千晔国探寻。本想在年前赶回来,学医好友却来信邀他去南边寻找一味珍贵的药材,没成想又耽误了数月,直至春时才归来。
“七郎君,我想去趟绣禾坊。“宁子青冷不丁的冒出这句话,苏衍七先是一愣,然后点头。
苏衍七去千晔国途中顺道去见了驻守在北境的宁子骏,两人相谈甚欢,言谈间宁子骏托他平日多照顾宁子青,生母过世后,宁侯终日颓废,那时候宁子青还小,二哥幼时早夭,大哥宁子骏因为宋氏的挑拨又到了叛逆的年龄。一次激烈的争吵后,宁侯将他丢去了北境沈将军麾下历练,这一走就是多年,宁子青再也没有见过长兄。
“我长兄可还好?”半晌,宁子青低垂着头问道,她重生后,一直很回避长兄的事情,她始终很抱歉前世自己的所作所为,出了私会男子的事后,长兄为了她在前线厮杀拼命以换取军功好为她谋个好前程,却不想她去做妾还害死了他。
宁子骏,这一世我定要你好好的活着。
“你兄长已经升上了副将,他写了家书让我带给你,还给你准备了礼物。”苏衍七一边说着,一边从身后翻出一个锦盒递给宁子青。
“多谢!”宁子青接过锦盒不敢抬眼,她眼里噙着泪水,下一刻一颗泪珠子打在了锦盒上。
像是触动了心里某个柔软的地方,苏衍七陷入回忆。
“七郎……长大后你要……保护好青儿,她是娘的牵挂。”幼年的苏衍七跪在床前,床上的妇人脸色苍白,有气无力的呢喃着。
“锦叶……你等等我……黄泉路上我一个人害怕。”
画面的最后,妇人的手从苏衍七手中滑落。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苏衍七油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情愫,看着身旁的少女,抬起来的手僵在半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