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泽报官从来不是目的,而是一种达成目标的手段。
实际上宗泽比任何人都清楚,指望找开封府解决无忧洞的问题根本就是痴心妄想,除非坐在南衙府尹位上的人是包孝肃。
可惜北宋一朝,前后一百八十余(有记载的183人)位开封府尹,也就出了这么一位真正的“阎罗青天”。
从宗泽报官,到二狗当街强杀差役,纵马京师长街,然后消失在无忧洞中。这一系列的事件串联起来,却成就了大部分京师人物难以安眠的夜晚。
不管是跟这一系列事件有牵连的人,还是没有牵连的人,只要是有所听闻的都开始躁动起来。
按例行过朝仪,一众君臣升殿议事。
不等哲宗开口询问昨夜贼人大闹京师长街的情况,监察御史陈次升就直接开炮弹劾京城军巡司都指挥使玩忽职守,致使贼人于昨夜大闹京师,以致京城内军民震动。
说实话,这弹劾并没有什么,基本上算是题中应有之意。便是陈次升不出头,
问题在于陈次升是一个旧党官员,而且还是如今旧党一派在朝中的中坚和领头羊之一,偏偏他弹劾的军巡司都指挥使是新党领袖章惇的腹心小弟。
于是一众查案官员就有了一个疑问,梁横干什么去了。
所以陈次升甫一露头,新党成员立刻就上头了,接二连三的跳出来跟陈次升对着干,他们当中的很多人甚至都不知道昨晚到底发生了甚么,只是知道一些道听途说的传言而已。
便是军巡司掌握着最多的线索,却也只知道是有人从地下水道里冲出,于汴水秋声园附近当街格杀了开封府差役,然后夺马奔驰长街,并握有被杀死的差役尸首。
而开封府尹谢文瓘只知道自家派了一波差役去了地下无忧洞,查验某个姓宗的外地小官所汇报的有关无忧洞掳掠人口的事件,问题的关键在于,他等去的并不是汴水秋声园,而是观音院桥,那里却是颜树德的巢穴所在地。
当然不是这样,主要是二狗半夜纵马狂奔这事儿干的太出格了,算是直接掀了桌子。
只可惜仅仅一夜之间,除了某些运气比较好的幸运儿,一般人便是消息再灵通,却也很难窥得整件事情的全貌。
由此自然而然的就把宗泽报官无忧洞之事给牵扯了出来,然后推官徐彦孚就坐蜡了。
各自的潜台词就是:我们旧党(新党)可不好惹,某些人查真相的时候可不能把屎盆子往我们身上乱扣。
如果随便换个人来弹劾,不管是旧党的小卒,还是新党之人出面,都不会让人多想。
新旧两党在经历了元祐、绍圣年间的两次权力交替之后,已经彻底势同水火,用“人脑子打成狗脑子”这个词儿都不足以展现双方之间的矛盾冲突。
章惇因着身份地位,掌握着最多的资源,故而能把各方面的情报汇总在一起,如那贼人并非一人,乃是与十几个妇孺一起从地下冲出,然后杀差役夺马奔驰,之后妇孺消失无踪,只有一个武艺高强的贼人引着六匹空马纵驰长街。
而所谓的机会,往往却都是一些平日里看似很不起眼的小事,比如当初把苏轼吓尿了的“乌台诗案”,说白了只是苏轼的放荡性子发作随手写了几句牢骚而已。
像这种事实还没有明了的事情,直接上弹劾其实并不会有甚么结果,新旧两党的争执只是在表明各自的立场,并以此施压让有司(有关部门)尽快查清真相。
如此纷乱的局面自不是坐在龙椅上哲宗皇帝想看到的,而且相比于朝臣之间的争斗,他更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至于另一位知道真相的开封府推官徐彦孚却没有上朝议政的资格。
任何一方只要逮着机会,在对付另一方的时候,那真是:只要能整死,就往死里整。
或许有人会说,这件事也忒儿戏了吧,怎么三两下就把线头给揪了出来,那无忧洞背后的保护伞就这般不济事么?
二狗在京师街头夜间驰马这件事,真说起来同样算不得甚大事。
但也正是这等看起来可大可小的不起眼小事,在事发殷始很容易让人忽略而放松警惕,等到政敌抓住机会发起攻势时,自然会因猝不及防而吃大亏。
天武军(同上)故都指挥使高公纪也已然加入了追捕贼人的行列,只是暂时还不曾与贼人碰过面,对此章惇深有忧虑。
二狗夜驰京师长街,就好像不明人员开着战斗机在华府上空挂蛋违飞,虽然没有造成任何实质性伤害,可足以让某瞌睡乔晚上睡不着觉。
再比如最近新党正在筹划的一起志在清扫朝中旧党骨干的大计划,被后世称为“同文馆之狱”的政治斗争事件,其直接起始源头同样不大,只是文彦博之子文及甫居丧时写给好友邢恕的一封牢骚信。
然后查案
打个比方说,无忧洞这事儿就相当现代大漂亮家的黑帮,麦草、绑票、勒索平民小百姓,泼丽丝管或不管都是一个样儿,上层人物最多说一句嘴而已。
但是陈次升的首发出场,直接就让所有的人都开始犯嘀咕了,尤其是那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执独相——章惇。
神卫军(北宋禁军上四军之一)都指挥使曹评,龙卫(同前)左厢
而旧党成员同样也不会干看着自家大将被新党成员围攻,当即也跳出来跟新党成员对线,以缓解陈次升被集火的压力。
这种调查真相的工作自然不是由某一个部门单独承担,乃是由中书门下省的大理寺牵头,开封府南衙、御史台、殿前司、皇城司联合纠察办案。
又有人问了,不就是晚上骑马飙车吗?算个甚么呀!
关键在于事儿虽不大,但性质却不一样。
你说这两种事情的性质能一样吗?
二狗也是被韦扬隐等人的恶毒给刺激的狠了,方才脑袋一热干出了这么一个轻则可能只被训斥两句,重则死一户口本的事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