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虽说他们没有人赃并获，拿到这批扎甲。
可如果这批扎甲是拨付辽东的，而辽东巡抚袁应泰又一口咬定没有收到，那么武库司的账是不可能做平的。
可是要将武库司的这层窗户纸捅破，就一定要去京师。
李献忠作为边关大将是自然不能轻易离开的，为了避免麻烦他也只能让李三顺替自己跑一趟京师了。
当然李三顺作为铁岭参将也不能轻易擅离职守，他本次是带着任务去兵部的。
近些日子李献忠是三天两头就往兵部发文书追讨赏银，搞的兵部的人看到开原送来的急报都不愿意拆。
对于李三顺的到来，兵部自然是没有好脸色。
他足足被晾在了兵部大堂两个时辰，从下午等到了天黑，非但没见到兵部尚书黄嘉善，甚至连口喝的也没有。
最后兵科给事中刘文在实在看不过去了，才给李三顺上了茶。
刘文在说道：“李参将，你见到黄尚书也没用。李总兵的首级我们兵部很快就给出了核验结果，现在是户部拿不出银子。”
李三顺说道：“银子我们也只能问兵部讨要，总不能越过兵部直接向户部讨银子吧，这事还得劳烦黄尚书啊。”
“当然了末将本次进京主要不是为了银子，是为了装备一事，‘开原大捷’已经过去一个半月了，至今兵部给到的装备少的可怜。”
“赏银暂时没发下来，兄弟们还能勒紧裤腰带忍一忍，可是没有装备要是鞑子打来我们用啥去和鞑子拼命啊？”
说起装备，刘文在更是一脸苦笑。
辽东巡抚袁应泰向兵部发的那批装备申请他也听说了，鸟铳就要2000杆，扎甲居然要500副。
刘文在说道：“你们开原要的那批装备，恐怕就算把武库清空也拿不出来，一时半会肯定是无法发给你们的。”
李三顺说道：“陛下亲口答应会优先补充我辽东铁骑的装备，可是我们到现在为止一共就收到过50副扎甲。”
听到李三顺的话，刘文在脸色一变，不过随即又笑呵呵地说道：“这个事情我有点印象，兵部确实是下拨过一批专门发给辽东铁骑的装备，不过具体数量有所少那得问武库司的郎中武大员了，不过他今天可不在兵部。”
李三顺还是第一次听说兵部有专门下发给辽东铁骑装备，看来确实有问题。
于是他大声说道：“那我可更要找武郎中问个明白了，他下发的装备到底上哪去了，为啥我们就没有收到？”
然后李三顺就离开了兵部前往武库去找武大元了。
刘文在趁着没人注意赶紧来到了督察院。
刘文在也是一个东林党，他此行的目的自然是找都察院佥都御史杨涟。
关于辽东铁骑装备的事情，他记得很清楚，陛下身边的常公公亲自给兵部传话，陛下要求补充辽东铁骑的装备，然后黄尚书将武库中仅存的500件扎甲全都拨给了辽东。
如今李三顺手说他们只收到了50件扎甲这其中一定有猫腻，多半是武大员做了手脚。
很快刘文在就把在李三顺那里得到的消息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杨涟听完是怒不可遏，厉声骂道：“早听说这个武大员管理的武库很有问题，这次居然连陛下要求发往辽东的装备也敢做手脚，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刘文在说道：“武大员仗着与兵部尚书黄嘉善同为‘齐党’，又占据着武库司的肥缺，向来是无所顾忌，为所欲为。”
“想必是那李献忠仗着自己圣意正隆，没有向他行贿，武大员这才有意刁难。”
一听这话杨涟更加火冒三丈，说道：“那李献忠虽然有些骄横，可他的辽东铁骑为我大明屡立战功，听说不久前的‘开原大捷’其部阵亡超过六成。”
“武大员这个时候卡他的装备，这是在动摇我辽东的根基！”
“本官身为都察院佥都御史，一定要揪出这个国贼，为国除奸！”
刘文在笑眯眯地说道：“兵部尚书黄嘉善年事已高，昏聩无能，恐怕难以有效管控兵部了。武大员为其同党，这袁巡抚本为兵部侍郎，这次坐镇辽东又立下大功，若是能够将其取而代之，岂不是更好？”
“武库发往辽东武库的装备，辽东巡抚最清楚不过，保险起见还是先向袁巡抚求证一下数据，我们才好抓武大员的把柄。”
正当两人还在商量着如何通过这件事情重新整顿朝纲，还大明一个朗朗乾坤之时。
突然外面十分吵闹，二人走出一看只见崇文门方向火光冲天。
杨涟大叫一声：“不好了，这是武库方向！”
在他们脑海中冒出了四个字“火龙烧仓”！
此时只见位于崇文门附近的兵部武库浓烟滚滚，武库的官吏乱做一团，不断有人高喊道：“走水了，赶紧救火。”
周围聚集了许多百姓，但他们却被武库的兵丁挡在了库外。
根据规定库房重地，即使失火了，其他人也是不得随意进入帮忙灭火的，以免有人趁机顺手牵羊。
武库的官吏兵丁纷纷拿起水桶、竹扫帚准备灭火，不过也只能勉强阻止火势蔓延到其他仓库，无法阻止盔甲库的大火。
等到五城兵马司的火丁们，推着装有水桶的大车赶到时，盔甲库已经全面烧着了。
这场大火足足烧了一个多时辰才被扑灭，幸好火势没有波及到附近的民宅。
武库司郎中武大员在不远处默默地看着这一切。
李三顺在兵部大闹一场的事，很快就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他知道自己私自将400副扎甲天价贩卖到建州的事情要露馅了。
这次“火龙烧仓”其实是他早就准备好的，原本想再过段时间连同其他仓库一起放一把火。
没想到李献忠居然这么快就派人找上门来了，所以只能提前烧了盔甲库。
当然仅仅烧掉仓库是不够的，因为他的确只拨发了100件扎甲给辽东武库。
即使他烧毁了仓库也只能说明这些扎甲被焚毁了，但却不能改变武库少发扎甲的事实。
所以必须有一只“替罪羊”来承担这个漏发扎甲的责任。
很快就听见有人喊道：“不好了，刘主事悬梁自尽了！”
姗姗来迟的杨涟等人气的牙痒痒。
他们没想到武大员居然出手如此之快，不但焚毁了盔甲库，还提前找好了替罪羊。
诚然他们可以坐实武库司少发扎甲的事实，可最多也就治武大员一个监管不力的罪名。
想要拿下兵部尚书黄嘉善却是万万不可能的。
因为万历皇帝是不会理会他们这些人的奏折的，所以一切都是首辅方从哲决定。
果然尽管东林党人纷纷上书弹劾武大员玩忽职守，黄嘉善监管不力，要求一同处罚。
可方从哲也仅仅只是对武大员进行了降职留用的处罚。
将其从正五品的兵部武库司郎中，降为从五品的员外郎，依旧掌管着武库司。
对兵部尚书黄嘉善仅仅只是口头斥责了两句，要其加强对下属的监管。
尽管督察院佥都御史杨涟同户部尚书刘一景纷纷要求严惩。
但方首辅就一句：“主要责任人已经畏罪自杀，连带责任人已经处理。”
东林党人也是无可奈何。
此时醉仙楼里，李三顺正在给崔文升敬酒。
崔公公看着眼前的黄金，笑嘻嘻地说道：“李总兵总是想着杂家，这如何好意思？”
李三顺说道：“李总兵说了，他承蒙崔公公多次照拂，心里过意不去，嘱咐我这次进京一定要来看望您老人家，并给您捎来一些草原特产，还望您老千万不要嫌弃。”
崔文升说道：“这特产好，咱前喜欢的紧。李总兵为大明舍生忘死，杂家自然要替将士们讨回公道。”
翊坤宫内万历一边用药包泡着脚，一边享受着崔文升的按摩服务。
而郑贵妃则正对着镜子搔首弄姿。
很快万历便发现了这面镶满各种宝石的镜子的独特之处，问道：“爱妃的这面镜子是哪里来的，为何朕从未见过？”
郑贵妃笑着说道：“这镜子是开原总兵李献忠扫荡科尔沁部落缴获的，据说是前元的宫中之物，特地派人送于本宫。”
李献忠扫荡科尔沁的战报万历早有听闻，不过他有些嫉妒的说道：“看来这李献忠是把朕给忘了！”
郑贵妃说道：“臣妾忘记同陛下说了，李总兵还让人带了一些草原特产给陛下。”
很快崔文升便打开了一个精制的小箱子，里面全都是金灿灿的黄金，应该不下500两。
爱财如命的万历见到黄金笑得合不拢嘴了，说道：“草原上何时盛产这些特产了。”
郑贵妃说道：“李总兵这也是避嫌，要是他通过正规渠道给陛下进献这些，那还不得被那帮文官给喷死！”
万历此时说道：“倒还真是难为他了，听说这次击败建虏，他的开原路折损颇大！”
此时郑贵妃说道：“原本后宫是不该干政的，不过臣妾还是要替李总兵说句公道话，兵部这些人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当万历听到，兵部下拨的500件扎甲，最后开原路只收到了50件。然后没发的那些居然莫名给一把火烧了。
肺都快气炸了，于是下令将原兵部武库司郎中武大元下狱，责令三司会审，必须要给他一个交待，然后直接让兵部尚书黄嘉善致仕。
这无疑于在朝廷上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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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