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九章 帮我找到她,蔺峥

路愉是直接找到蔺峥家门口的,强调只和他交流,不能有其他人在场也不能有任何录音设备。

蔺峥一开始以为她是有什么路锗之的秘密要说,比如另外几个实验体的下落。但她开口就是熟悉的名字:

“江玥不见了。”

蔺峥被再熟悉不过的名字攫取了全部注意力,心口快速划过一点轻微的疼痛。

那两个字像牵丝戏里的透明丝线,牵着他这个傀儡,面部的肌肉,线条,眼神都被操控着产生应激反应。

“她前几天就不见了,我让蒋雨行通知过你们。”他缓慢说,眼神锐利地逼视着路愉。

路愉:“不用试探,我说的是她昨天早上从我家离开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过,电话不回,留信不回,她常去的地方,爱去的地方都没找到人。”

她脸色紧绷着,看着蔺峥直问:“齐亥死了是吗?你们查了尸体,是不是她做的?”

“所以是你。过去一年和她生活在一起,这半年里帮她查线索,帮她混进特调处,帮她被Kyle抓住,帮她一环一环实施计划的人,是你。”

蔺峥并不管她急得脸色发白的糟糕状态,听清楚了她的表述后,电光火石间联通了所有断节的重要信息。

他的指节在桌面一下下叩着,当做特殊的短句提示似的,最后一下重重“咚”的一声,惊得路愉眼皮颤了颤。

“路锗之的女儿,和路锗之折磨十年的实验体,居然是互帮互助的朋友,呵。”蔺峥笑了声,笑声辨不清意思。

“做的戏是吗?你看见路锗之的尸体后,那些表情,反应,都跟她一样是做戏是吗?”

“在这之前我不知道她会对我爸的尸体做什么处理。”路愉回答一句,又强迫自己转移到来这趟的正事。

“我已经找上门自曝身份了,你想问什么,后面多的是时间问。现在我只想知道她在哪儿,齐亥的死是不是真的?是不是她做的?”

蔺峥压下情绪,往后靠在椅背上:“不是。她没再出现过。”

拥有的一切,说抛下就抛下,连凌江聿都没再联系。云墅集的房间里,被撕坏的睡衣还乱扔在床尾,保鲜柜里放着吃了一半的坚果酸奶杯,只有那个人,仿佛凭空消失了。

路愉听完却更焦虑,捏紧双手,连语气都绷紧:“可如果她没去找齐亥,那会去哪儿?她对海城并不熟悉,现在又有你们盯着,她没有地方可以去。”

蔺峥凝视着她的表情和手上的小动作,问:“你为什么这么担心?没人抓住她,以她的能力,在外面游荡两天,该担心的应该是别人。”

“不是的,她不会随便害人。她是大脑改造中唯一一个保有自己理智的实验体,到现在也没有出现过被能力影响行为的情况。”路愉下意识反驳。

“那就更不需要担心了。”蔺峥看向她的眼神幽深。

路愉避开他直视的目光,深呼吸一下:“仲齐梁是我交给她的名单里的最后一个人,本来的计划中,到这里她就该停下了。但那天她告诉我,还剩一个人。”

“那个人很特殊?你担心那个人?”

“不,我担心她。报仇计划完成,她就要离开。”

“离开?”蔺峥没什么表情地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去哪儿?”

路愉摇头:“她说,‘一片落叶都有该去的地方,蚂蚁都能有窝,她也有属于她的地方。可是除了凌家,你这里,我家,还有什么地方是她该去的?”

她说着前倾身体贴近桌边,语速加快了点:“她过去十年一直和各种各样的生物打交道,在本应该学习人类社会生存模式的时间里看见的是动物社会,生存,竞争,繁衍,衰老死亡……动物在完成大事件后,会回到哪里?”

蔺峥的表情慢慢变凝重,坐直了说:“回归自然。”

“可她是人!一个已经享受过几年富裕生活的人,八岁之前她连袜子都是她哥帮忙穿的,今年凌家的私人航线开通到夏威夷,就为了给她带回来最新鲜的海鲜,食物从原产地到她嘴里的时间不会超过十五个小时。她怎么能在野外像个野人一样生活,你能想象到她和野兽抢生肉,晚上睡在雨林中央的场景吗?

就算这样,她还是要走,我甚至没办法区分清楚她到底是想在没人的地方一个人生活下去,还是在给自己挑选墓地。”

“蔺峥,她不留恋我们。十年太久了,‘杀了龚殷桃他们这件事代替‘凌家人找到她,变成了她唯一的期待,是她的精神支柱,如果没有了…”

她苦涩地扯着嘴角,又说:“我本来想,仲齐梁死了之后,如果她还是不愿意和凌家人相处,我就带她去一个比较偏僻的小镇生活,心理咨询室赚的钱和我爸妈留下的钱,足够我们安稳生活很多年。前提是她没和你在一起,没被你提前发现不对劲。”

“其实被你发现也不算最差的情况,我已经开始计划要怎么避开你们的监控带她走了。可她突然说还有一个人,我不完全不知道的人,还说是凌江聿帮她查到的。”

“昨天她不打招呼离开,到现在也没回来,我在想,那个人恐怕是她的借口,她只是不想让我知道她要离开。可我想找到她,蔺峥,你帮我找到她吧。”

蔺峥久久没有说话,喉咙吞咽着,良久后他深吸口气,冷静说:“她没告诉你,她那天离开仲齐梁的别墅前对着我开枪了吗?毫不留情,没有半点犹豫,你找我,不如找凌江聿。”

“只能是你——”

路愉说:“她对我,对凌江聿经常恶语相向,明明不是那样的人,偏偏要故意说那样的话,你知道这在心理学上说明什么吗?她想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让我们主动放弃拯救她,她最不想听到看到的就是我们。但你不一样,她喜欢你。”

蔺峥的指尖颤抖一下。

路愉继续说:“一个和她的过去无关,刚好又从事于她擅长的,引以为傲的领域,让她有掌控感安全感的人,她应该对你真正敞开过几次心扉。”

“是吗。”蔺峥又靠回椅背,放在桌上的手收回去搭在腿上。

他说:“你太高估我了。我现在没有任何线索,不知道她在哪儿,就算知道,也没办法让她回来,她对强效麻醉剂都没反应,难道要用声波仪和机械子弹不计后果地逮捕?”

路愉抿唇静静看着他。

一秒,两秒,五六秒过去,蔺峥突然反应过来,眉头紧紧皱着:“你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