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点,特调处和特案科的人都赶到了各自的目的地,在线上互相通讯。
林珈:“齐亥安全,正在做激素和神经递质测试,周围暂时没有可疑人员靠近。”
展颜在室内享受空调,二郎腿翘得老高:“路愉也安全,心理咨询室没开,也没别的人靠近。就是收到她爸的尸体后有点沉默,不怎么配合。按照路锗之的死亡惨状,她现在应该很想主动找那几个实验体麻烦。”
许嘉言留守基地远程调控:“陈玉书那边已经有警方的人过去了,目前也没什么问题。”
蒋雨行嚼着口香糖扮演路人,靠在一个老旧电话亭边,也说:“这片干休所没动静,里面几位正打老年乒乓球比赛呢。”
每个怀疑的人员周围都没问题,那实验体到底会朝谁开刀?
展颜是过来人,平常心劝他们:“淡定,守到半夜也正常。实验体和普通人的思维模式有差别,特别是成功的实验体,他们对同类的感情更多是仇恨和冷漠,且因为自认为特殊,对我们并不忌惮,不会因为被发现了就停止活动。”
蒋雨行在通讯线上隔空喊话:“如果等到半夜也没人呢?”
展颜:“那就是他们找其他人下手去了。你们确定没有其他信息要和我共享了吗?说不定一丁点秘密就能加快我们找到实验体的速度。”
蒋雨行:“我们还能有什么秘密?”
展颜:“难说。蔺峥人呢?”
蒋雨行和许嘉言回答不上来,展颜挑眉说:“看,这不就是个秘密?”
林珈:“他有特殊任务。”
“什么特殊任务?”
“涉及特调处内部最高秘密,不能和你们共享。你只需要知道,他一定会带点结果回来。”
“嗯哼,我相信,毕竟是局里钦定的特调处队长,”她附和得敷衍,扫过屏幕里又问,“你们的凌顾问呢?”
林珈面不改色道:“这次行动很危险,她不适合参加。”
“是吗。”展颜不置可否,看着属于蔺峥的通讯方格里一片空白,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
凌江玥已经杀上了头。
说杀也不准确,因为她并没有真枪实弹地杀人见血,只是做了点手脚,让他们以该死的方式死,尽量死得其所,死得皆大欢喜,死得阖家欢乐。
而且她记着凌江聿和蔺峥“教”她的注意事项呢,不留指纹,捂住半张脸,让该死的人脑子液化,丁点数据都提取不出来,再加点料,最好让他们自己胡思乱想栽进池子里淹死。
和她一个路过去吃晚餐的无辜路人完全没关系。
人类社会就是能学到好东西。
天幕渐渐黑沉,凌江玥坐在一家街边甜点店外,点了几份甜品,边喝着奶茶边在一张纸上写写划划。
赵林涛说出的人都找过了,现在应该有人已经死亡报警,趁着特调处和讨人厌的展颜忙着上门调查,她现在可以去解决另外的人。
奶茶喝得差不多,她摇晃着杯底的珍珠,迎着笼罩下来的夜色往前走,路过最繁华的街道,走进海城另一个富人区。
这里住着的人都是海城原住民,几十年前就有的房产,一栋栋的大二层,房子虽然旧了点,但地段好,景致也好。
在这座高楼林立的冰冷城市里,这个“洼地”是为数不多能透出点温馨的,让外来人不可企及的好地方。
凌江玥站在楼下仰头望,心里想着云墅集那个家。
如果没有这些破事,她现在也应该在家里等着热腾腾的饭菜上桌,而不是在寒冷刺骨的夜风里一家家…嗯…流窜作案。
她对着路灯洒下来的光柱哈气,心想这次动作可以再快点,蔺峥出门的时候说了会早点回去,或许还会做顿晚饭呢。
虽然蔺峥在怀疑她,但是如果她回去得比他早,他逮不到她在杀人,应该也没办法强行把她抓走吧。
胡思乱想两分钟,凌江玥在寒风中吸了吸鼻子,手缩在衣服袖口里,走上前敲门。
“进。”敲门声刚落下,里面邀请进入的声音就无缝衔接上。
她顿了下,推门进去,正对门口的一排棕色皮沙发上坐着个老头,手里还拿着一本翻开的书,全俄文的,她看不懂名字。
“就是你吗?逃逸的实验体?”老头先开口,说话有股老学究的慢腾腾的感觉。
凌江玥眉头一挑,游离的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你知道我要来找你?”
这个叫仲齐梁的老头,和路锗之的关系并不深,但他在“路锗之秘密研究的实验体逃逸复仇”的事件中反应有点大,所以才被路愉查到。
“你弄出的动静太大,华春杳死的那天,我就知道总有一天也会有人找上我。如果是路锗之的实验体,那只会更快。”
仲齐梁说完,把俄文书折了一个角,放在一边,站起来邀请她往里走:“我等你很久了。”
“为什么这么说?你和路锗之什么关系?”她注视着他,感知着这具年迈躯体里的能量和激素。
仲齐梁面带笑容说:“麦司卡林在致幻剂辅助改造大脑实验里的不可替代性,是我的研究成果。”
这个笑容实在太熟悉,和路锗之介绍他引以为傲的研究结果时几乎一模一样。
凌江玥眼神变得阴冷:“所以你是路锗之的帮凶。”
“算是。他是我领进门的,在人体实验这方面。”仲齐梁在一张木躺椅上坐下,侧边是个烧着木块的壁炉,给大腿盖上一层毛毯,在大冬天简直是一种无与伦比的享受。
他又说:“他研究的内容,实验的步骤,对实验材料的选择,都是我教给他的。看着你,我都能想象到他实验成功的那天有多高兴,就像我第一次成功那样。不过有一点他大概学得不怎么样。”
凌江玥站在躺椅边上,一言不发把他的毛毯扯开扔在地上。
仲齐梁笑得像个慈祥老爷爷:“看,这就是人体实验一个无法避免的缺点,孩子的实验成功率更高,但成功后实验体就算长大成人,也没有社会性成年人的沉稳,还是孩子心性。”
“我看你是想和路锗之死在一起了。”
“他死是应该的,”仲齐梁语气平平,“洗脑后进行大脑改造的实验体,都应该有把‘锁’,不管是一组词,一段音频还是一个动作,至少能让实验体不失去控制。他没设置,那迟早有一天会死。”
凌江玥眼皮轻微一跳。
仲齐梁重新露出慈爱的笑:“当然,我死也是应该的。做人体实验就像在推行安乐死合法化,到最后已经分不清自己是在帮人还是害人。一开始自我怀疑,人生就崩溃了。”
她懂了:“你想让我帮你安乐死。”
仲齐梁:“死在冬天的壁炉旁边应该很幸福。听说华春杳死于幻觉?不知道我没有这个荣幸,享受到路锗之对你的实验成功的那一刻的幻觉。作为交换,我可以告诉你路锗之有可能合作的人。”
“不用,你已经和我交换过了。”凌江玥手搭在躺椅靠背,弯腰凑近,帽子上的兔耳朵蹭到仲齐梁苍老的皮肤上。
她微笑着说:“但我可没答应要让你死得高高兴兴的,那是以德报怨,我做人底线没那么高。”
说完恰好以这个高度,按住了仲齐梁的太阳穴,像在给自家长辈按摩。
仲齐梁身体抽搐一下,长着老年斑的脸上慢慢变得扭曲,手脚也跟着痉挛,那张捡起来的毛毯又掉在地上,一个小角沾上火星。
不如让他死在火灾里好了。凌江玥弯下腰准备去捡毛毯,这时候门口忽然有点动静,她反应迅速地扭头看去,正对上一只黑洞洞的枪。
“别动。”蔺峥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