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降梯带着林珈和另外三个人下降到三十米的地下基地。
一群熟人和远房亲戚的气息里，混进来一个陌生人的味道，凌江玥对此很敏感，分出一部分注意力看过去。
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穿着件不厚的皮夹克，领着两个男人朝这边走，皮靴碾地的声音干脆利落，双手插在兜里非常随意。
等走到蔺峥面前，才伸出手去：“蔺队好，久闻不如见面。”
蔺峥客气握手，向其他人——主要是凌江玥，介绍这位客人的身份。
“特殊案件调查科负责人，展颜，专门调查和人体实验，生物工程有关的特殊案件。”
又向展颜介绍特调处的人，最后一个到她：“我们的特邀顾问，凌江玥。”
两位刚认识的人对上视线，凌江玥的眉头不受控地抽动一下。
这张脸……
展颜走近两步，把刚才重新插回兜里的手伸出来，说：
“早就听说特调处进了个有特殊视觉能力的女孩儿当顾问，之前忙着没时间围观，第一次见，你好。”
凌江玥看着她两秒，丝毫不给面子地低下头去看10号的尸体，还用无纺布隔着把他的眼睛盖上了。
对面前那只手视而不见。
在场的一群人诧异挑眉，话都不说了，只有眼神嗖嗖飞向其他人。
蒋雨行：咋回事啊？乖乖牌江玥突然这么不给人面子。
许嘉言：她们认识？有矛盾？
林珈：没脑子就别和高等动物对话，你觉得她们会认识吗？
许嘉言：那就是有其他矛盾，江玥不可能无缘无故不待见一个人吧？
蒋雨行：还真有可能。不过还是快救一下场吧，这个展颜不是脾气不好吗？万一闹起来，我们把人请来的又把人膈应走，他们特案科的会不会偷摸放机械蚊子咬人？
林珈：皇帝不急太监急。
蔺峥不参与他们的眼神戏，只是眉眼微动，看了眼凌江玥绷着的侧脸，然后面不改色帮着解释：
“不好意思，她忙着检查尸体。”
展颜无所谓地收回手，再次插进兜里，姿势随意地站着，再次看一眼凌江玥。
然后才左右打量两具尸体，略过不愉快的寒暄环节，说起正事。
“你说身体上带数字的尸体就是这一具？看起来是不太正常——光头，肤色均匀苍白，脑袋钻孔，标准的实验体长相。脸、性器官发育程度和身体其他部位都不同步，应该是注射过某种药物，可能是其他生物体的生长激素或者性激素。”
特案科的人经常和各种实验体打交道，展颜全程手都没抽出来一下，光晃荡着看就看出来几条信息。
蔺峥点头，淡声说：“差不多，不过这只是表面信息。他感染过朊病毒疾病，后来脑部基因产生变异，对很多罕见脑部疾病都有理论上的免疫作用。”
展颜：“你们觉得是DM研究所的手笔还是华春杳私下进行的实验？”
蔺峥：“我希望不是他。”
展颜：“但很有可能是他，至少和他相关。”
听他们聊得有来有回，凌江玥撩起眼皮扫了眼，又低下头去。
确认10号的大脑就算用特殊激活办法也不能得到任何有关她的记忆了，才放心收回手。
接着在盖住他双眼的无菌布上轻轻碰了下。
——对他们这种人而言，他乡遇故知可不是什么好事。尽管故知似乎已经不记得以前的事了。
还是你好，小10，死在重燃希望之前，一了百了。
蔺峥和林珈陪着展颜检查尸体，凌江玥安静让出位置，也没向谁汇报刚才的观察结果，站到了许嘉言身后。
他正在查10号的身份信息。
屏幕上的脸部信息和DNA数据链在不停滚动匹配，看得久了，画面和数据都成了糊影，她从屏幕的反光中看见自己的脸。
表情冷淡，剔透眼睛像动物的眼瞳。
“匹配到了！”许嘉言精神一振，“安……”
“安明远。”凌江玥弯下腰看，率先念出来，扭头看着10号的尸体。
原来你叫安明远啊，挺好听的名字。
可惜进入地下实验室后，名字就没有了，变成光秃秃的代号10。
“对，安明远。原本是海城下属区镇的人，06年出生，八年前失踪，立案后没有得到结果，失踪半年后父母就办了死亡证明，一年后两口子出车祸，谁也没活下来。”
林珈：“所以八年前就被抓去搞人体实验了。不管是Kyle还是华工干的，为什么会那么巧挑中他？他们从哪儿知道他是朊病毒疾病免疫者？”
许嘉言：“不知道，他短暂的生命里只有两次就诊记录，一次是三岁感冒发烧，一次是十岁去医院测骨龄，他妈是…侏儒。”
“背后的人挑中他，肯定有了解渠道，”蔺峥跟蒋雨行说，“调查一下安明远家附近，以及就诊医院附近的其他诊所，药店。”
他说着，想起小时候的凌江玥大概也和安明远一样，在几个不会留下信息的不正规诊所里辗转，视线去找凌江玥的身影，发现她正对着屏幕上安明远的脸发呆。
“江玥？”
“嗯？”凌江玥勉强回过神，斜着瞥了他一眼，“说。”
蔺峥一顿，虽然说话声音语气没变，但就是感觉她情绪不高不耐烦。
“刚才检查出什么了吗？”他面色不变，但借着看安明远身份信息的理由，站到了她身边。
“嗯。他后脑勺像块糖流走了后的蜂巢。而且耳朵边的数字是很奇怪的紫色。”
其他人愣了愣，蒋雨行问：“紫色？那不是蓝色吗？”
“是吗？我看见的是紫色，很奇怪的那种。”
蔺峥皱眉，抬手想盖住她眼睛再让她试试对颜色的分辨，结果手刚碰到她眉毛就被她偏头避开，动作自然地转身走到林珈身边。
“珈姐，我觉得那个数字还有股味道，在福尔马林刺鼻味道下的香味。”
蔺峥的手顿在半空，两秒后面不改色地收回去。
林珈瞟一眼蔺峥，眉头往上耸，嘴上问：“香味？具体什么香味？”
“有点像性信息素的味道。”
“性信息素的味道。”
凌江玥和展颜的话前后脚撞上。
展颜又扫过来一眼，但凌江玥实在不想转过去看她，木着脸忍住不耐烦的情绪。
真讨人厌，从十年前就讨人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