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带回特调处地下基地，凌江玥作为特邀顾问，要辅助其他人对尸体做一个“扫描”。
但她对10号的尸体有很隐晦的排斥，蔺峥的注意力总会分一点在她身上，察觉到了，不动声色地朝着许嘉言使眼色，挡在中间，只让她先观察华春杳的尸体。
其他人则检查10号尸体。
于是凌江玥得以非常细致地，检查了华春杳从被精神诱导出心身疾病后的身体症状。
主要是检查大脑，因为人死后几小时内，器官会停止运作，血液循环停止，身体崩溃，其实很难从内循环系统的变化分析出有用的信息了。
但大脑不一样，突然的死亡会导致脑内神经细胞出现不可逆转的损伤，神经元像出现故障的灯泡一样闪烁两下停止导电活动。
那一刻会留下一些信息。
“可以用脑电波电极贴在他脑门上吗？他的身体里没有虫，但是大脑有块区域颜色不太一样，好像还活着一样。”她扭头问蔺峥。
蔺峥思考片刻，并没有拿出脑电波电极片，而是一种长得像带磁吸石的网罩，撑开戴在了华春杳头上。
“这是脑传感器网络，它能读出更详细具体的脑电波数据。”
戴上之后，电子屏上的脑电波图像果真不是人死后正常的直线，其中和记忆有关的伽马脑电波仍然有起伏，只是随着死亡时间延长，起伏的弧度正在逐渐变平。
“他的大脑在回忆。”蔺峥凝神说。
“回忆什么？”生平伟迹？还是不甘地想要记住弄死他的人的脸？
凌江玥借着观察尸体的角度，嘴角勾起嘲笑的弧度，盯着尸体的眼睛看了会儿，抬头又害怕地跟蔺峥说：
“他的眼睛真的很像有虫子在钻，凹凸不平地鼓出来…他肯定很愤怒惊恐。”
惊恐很正常，任谁以为自己被不明生物寄生了，还得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控制着前往河边自杀，都得恐惧。
但愤怒是因为什么？蔺峥看着逐渐平缓下去的脑电波信数据，凝神想着没说话。
“10号的尸体DNA检测结果出来了。”林珈的声音从隔壁传来。
“比对出身份信息了？”蔺峥带着人走过去。
林珈：“没有，许嘉言还在数据库里对比。但是DNA检测结果有问题，他的基因发生过变异。”
基因变异，这个特点在生物工程实验中太常见了。
天生的也好，后天诱导变异的也好，人类追求的就是在不可预测的变异中筛选出自己想要的结果。
“其他呢？”
蒋雨行：“他的死亡时间在三到五年之前，没办法再精确，因为很多辨认方式在他身上都不适用，他死之后应该是立马就被泡进了防腐溶液中，浸泡时间过长，对尸检证据有影响。”
“年龄的话，也没办法精准，他的牙损伤还不如一个十岁小孩儿，看身高长相更确定不了，老老少少的感觉。目前在做骨龄测试。”
“还有，他脑袋上的钻孔是生前有的，颅骨扫描中还发现他头上有疑似电极针的针孔，以及已经愈合的脑后伤口，大概率做过很多次不同的脑部实验，大脑损伤程度很严重。”
林珈等他说完又说：“这些实验内容肯定和他拥有的变异基因有关，因为结果显示变异时间已经很长。”
蔺峥略靠着实验台边，目光在10号尸体上逡巡：“死之前应该在实验室待了很多年。这么长时间的非法研究，肯定会留下一些痕迹。”
“骨龄测试和尸体组织样本分析结果出来了，年龄大概在14岁左右。”许嘉言也坐着椅子滑出来小半米说。
“他的发育情况可不只14岁。”林珈直接将目光投向尸体下半部分。
蒋雨行：“……你别仗着人家不能坐起来骂你了就这么变态。起码别用品鉴的眼神看这么仔细吧？”
林珈：“你主动进去躺着，不用变成尸体我也能品鉴这么仔细。”
蒋雨行：“……咳，江玥还在呢。”
凌江玥无辜抬头，对上蔺峥看过来的目光。
他没想着给人捂耳朵不让听，甚至目光里还藏着点意味不明。
成年男人看成年女人的眼神。
有点危险，凌江玥的动物本能指挥她避开那道目光，伸出一根手指指着10号的肚脐眼周围。
“这里有一圈黑点。”
腹部有黑点？
在她眼里能被称作“点”的情况不多，多数都指针孔。
蔺峥经验丰富，很快反应过来，把他们分析的奇怪之处和这圈黑点联系到一起——
“选择皮下注射位置在肚脐周围的情况不多，生长激素是其中一种。”
蒋雨行拍手：“那就对得上了，他被注射过生长激素，身体发育情况、骨龄、真实年龄三者之间都会有差异。解剖看看激素分泌器官的病变情况。”
凌江玥出声阻止：“能不解剖吗？我可以努力帮忙识别，不是非得解剖。”
对上他们诧异的目光，她抿唇说：“他已经很可怜了。”
生前被研究，被实验，死之后泡在福尔马林里，好不容易取出来了只等自然腐烂埋进土里，现在又要被解剖，连个全尸都没有。
确定有点可怜。
但特调处又不是救赎可怜人的慈善组织，也不是她这个同情心泛滥的小可怜。
他们朝蔺峥使眼神，蔺峥不知道看没看见，注视着她问：“你要怎么努力帮忙识别？我们想检查他的激素分泌器官。”
那不就是她最擅长的吗。
她试探说：“有什么办法能让他有一瞬间的激活状态吗？我现在可以尝试看见电流下生物体的能量变化了，生物电流应该也算电流？”
“什么时候学会的？”
“你不知道的时候。我想变得有用，更有用。”
她说得真诚，蔺峥凝视她一会儿，拍板说：“让她试试。”
特调处有特殊的设备，可以激发人体大脑神经元电流交流，那一瞬间10号仿佛又复活了，身体隐隐发生变化。
但也就那一瞬间，剩余电流消失，虚假的生命力也消失，他又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凌江玥站在尸体头部后面，冷静切断他的长期记忆。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像站桩发呆，双手还虚虚贴在他大脑上。
蒋雨行跟蔺峥小声说：“看着真的很像女巫施法。”
蔺峥瞥他一眼，忽然听见实验室外的访客门铃声。
“特殊案件调查科的人来了，去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