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响过后，没人再争吵了，全都心惊肉跳地看着她，小心翼翼避开黑洞洞的枪口。
庄承哀嚎着倒在地上，血止不住，蓝絮想哭也不敢发出声音，生怕再刺激到她。
蔺峥没能阻止那几枪，等到凌江玥停下来后，才握住她的手抽走枪，重新插在后腰。
“不要激动。我让他们出去。”他低声说。
然后站起身和凌江聿一起把人全都“请”了出去。
凌江聿不放心，走出房间几步又返回去，关上门走到床边。
“江玥，我…”
凌江玥的手打在他脸上，力道不重，但那副毫无感情的冷脸却很重地打在了他心里。
“他们很吵，谁让你带来的？”
“一个小时前你不是故意让我听见，故意让我把他们带过来的吗？”凌江聿的语气竟然还很平静。
凌江玥阴晴不定道：“但我中途后悔了，他们吵得像一群蛤蟆。话不过脑子就说出口，你说这种人是不是根本不需要脑子？”
别人说这种话可能是嘲讽，但她说的，绝对可以变成物理意义上的事实。
凌江聿张了张嘴，却没办法帮他们解释，甚至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说什么。
一家注定要破产变卖的三流企业没有大价钱拯救的必要，一个注定不可能再和谐共处的家也没有粉饰的必要。
凌江玥才不管他的反应怎么样，她从那群人被枪吓到的反应上得到了启发，不想再玩时不时逗一逗的游戏了。
“你回凌家和庄家，把这个东西放进他们的加湿器里。”她掏出珍藏的so4号试剂。
凌江聿怎么可能接，她说的话像凶手计划杀人之前的任务分配，杀的人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还把他当经手的帮凶，每一点单独拿出来都是该报警的程度。
凌江玥不怕他不听：“看着我眼睛。”
凌江聿偏偏闭上眼：“江玥，你不能这么做。”
她嗤笑：“致幻剂而已，我能被注射，他们就不能？”
“你只想让他们产生幻觉？”听他语气，似乎不相信她会这么善良。
“对，只是幻觉而已。”
让他们对今天发生的事反复回想，清醒时对记忆深刻的画面产生仍然身在其中的错觉，比如随时随地看见她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样子，接受她的质问，转眼又被子弹击中脚尖，担惊受怕往后跳。
——强效致幻剂对神经衰弱的人能产生类似的影响，so4经过多次迭代，作用说不定更妙。
她再次把致幻剂递过去，凌江聿仍然不接：“江玥，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如果不是……还没到这一步，你不要放弃。”
凌江玥沉下脸，强迫他对上自己眼睛，致幻剂瓶子塞进他手里。
“我早就被你们放弃了，所以同等待遇上来说我也该早就放弃你们，但当初有个神经病非要让我尝试一下。我尝试了，现在可以下结论——外面那群人根本不值得我费时间，我之前就是太闲。”
“拿着，照我说的去做。我最近没空和你们玩游戏，不要让外面那群人再来打扰我的心情，懂吗？如果他们再打扰到我，我就用庄枚她妈开刀，那个瘸子老太太好解决得很，一个高血压人就没了。”
凌江聿瞳孔放大，好一会儿才恢复。凌江玥已经把瓶子放进了他口袋里，拍拍他新换的白衬衫，又抿唇露出个笑。
“幸好还有你，哥。”
蔺峥重新推门进来时，看见的是他们沉默无言的相处状态，一个看着窗外一个低着头，气氛压抑。
“外面的人走了。”
“你也走吧。”凌江玥对凌江聿说，扭过头不看他。
凌江聿沉默站起来，动作轻缓给她掖好被子，弄好后低声说：“你好好休息。”
看起来两兄妹进行了一场不那么愉快的谈话。
等凌江聿也出了最外面那道门，家里就剩他们两个。
蔺峥清理干净地板上的血迹和废弃的子弹壳，走到床边垂眸看着假装闭眼的人。
他想问问她是怎么学会开枪的，但看见她还在发抖的手后，又咽下了所有疑问。
可能是昨天在那场枪战里学会的，他握着她手连开了很多枪，聪明点的人确实能学会。
而且她刚才开枪虽然快，从其他细节却能看出她确实对枪不熟悉。
何况现在不是表达质疑的时候，她的情绪脆弱到没办法接受
蔺峥也躺上了床，从后面小心揽住她身上没伤口的地方，在她发顶亲了下。
“睡吧，别想太多。”
凌江玥没说话，但扭头把脸埋进了他怀里，太阳穴贴着的电极片硌在他皮肤上。
“我好讨厌他们。”她轻声说。
“没关系，讨厌是你的权利。”他也轻声安抚。
“我打中了庄承的腿和肩膀，会很严重吗？会不会死？”
“不会，”蔺峥手掌把她脑袋往自己怀里按，“你没有打中动脉。”
但肩膀的伤有点危险，那位置遍布神经线路，稍不注意就会引起并发症。
凌江玥脑袋埋在他颈间，闷声闷气道：“那就好。不然他们…”
不然他们怎么样，后半句没说出来，但蔺峥能理解到她想表达的意思——
如果庄承死了，那群称之为家人的人，对她的一丁点愧疚恐怕立马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抚摸着她长发：“开枪的时候害怕吗？”
“嗯，有一点。”
“等你好起来，我教你射击。”
“好。”
“别想那些事了，闭上眼睛睡会儿，我陪你。”
好陌生的三个字，让她睫毛颤了下，忍不住贴蔺峥贴得更紧，在被子下几乎快嵌进他身体里。
静谧空间里剥离了刚才那场吵闹遗留的影响，他们相拥着闭上眼睛，修复这两天奔波受难的疲惫。
时间流淌在逐渐平缓的心跳中，在规律的呼吸声里，在翕动的睫毛上，直到暗色一寸寸模糊他们的眉眼。
感觉到蔺峥心跳节奏变慢后，凌江玥睁开眼睛，眼底一片清明。
她盯着蔺峥的颈动脉看了会儿，然后看他的脸。
这人的眉头睡觉也不自觉皱着，她伸出指尖压了压，又沿着高挺的鼻梁骨滑下去，最后停在唇上，按了下，想了想，又用唇代替手指亲一亲。
玩够了，确定他短时间不会醒来，凌江玥拿出了手机。
——ta发来了最新消息，关于华春杳的居住地址和近期活动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