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嗡……”
牙钻在磨牙。
空气中都是焦臭味，闻起来像是焚烧塑料的气味。
沈愿紧盯着头顶的灯，尽量让舌头压低贴紧，避免被误伤。
她总觉得微微一疼，紧接着，就是清脆的碰撞声，牙齿被拔了下来，丢在了金属盘中。
沈愿无意识地盯着医生手腕上的红珠串，她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在精神病院拔牙。
虽然医生反复叮嘱，尽量不要吐，但是沈愿只觉得口腔内都是唾沫，想要呕吐的欲望越发强烈。
她下意识动了动手，然后，手就被手铐扯住了。
她对精神病院所知甚少，但是，她从来没听说过，有哪个精神病院会给精神病人拔牙、戴手铐的。
难不成是因为原主是罪犯？
还是这个世界的精神病院都这样子？
沈愿并没有继承原主的记忆，对这个世界的所有了解，都来自那本未看完的日记。
说起来，原主和苏明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逮着苏明一家子杀？
还是说，精神病杀人就是没有逻辑的？
拔完牙，回到病房后，口腔内都是上涌的、带血的唾沫，沈愿终于忍不住想吐的冲动，对着洗手池吐了出来。
镜子中就是自己的脸，只是看起来憔悴了很多。
她到底是做了什么孽，才会穿越成杀人犯的第一天，就被警察抓住。
还是证据确凿，无从诋毁那种。
等等，定罪的证据是什么来着？
沈愿惊恐地发现，自己居然不记得了。
她的记忆力应该没这么糟糕才对。
她突然想起来了原主写的日记。
那本日记记录了原主犯罪的全经过，为什么一个杀人犯要把自己的犯罪经过用文字的方式记录下来？
难不成，原主也记不住？
原主的精神病导致了记忆力严重衰退？
沈愿正思索着，镜子上慢慢出现了一行血迹，血迹蔓延成了两个扭曲狰狞的大字。
抬……头……
哈？
沈愿下意识抬起头，天花板上什么都没有，干干净净。
她正疑惑着，却撇到镜子的左下角出现了乐乐的身影。
乐乐水汪汪的大眼睛噙着泪水，看起来雾蒙蒙的一片，她的小鼻子微微耸动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朝着沈愿张开双臂：“……妈妈，抱抱。”
这次乐乐并没有突然消失，好好地站在那里，但是，沈愿却无比清楚乐乐就是自己的幻觉产物。
“妈妈……你不要乐乐了吗？”乐乐软糯的声音带着点哭腔，分外的可怜。
沈愿又看了一眼乐乐，狠狠心，直接从她旁边走了过去。
她马上从床头柜翻出了本子和笔，她现在已经忘记了第一个受害者的名字，在彻底遗忘之前，她要把这些都写下来。
沈愿将记得的事写下来后，又郑重其事地写道：“我似乎患有精神病，至少这个世界的医生说我精神错乱，多巴胺分泌过于活跃，导致幻视。最新情况是我的记忆似乎在衰退，为了确保……”
沈愿写到这里时，突然感觉有一滴水滴在了自己头上。
天花板漏水吗？
沈愿正准备抬头，又一滴水滴在了本子上，晕染开红色的一小块。
红色的水从天花板滴了下来？
沈愿突然想起，自己在镜子上看到的“抬头”两个血字，难不成天花板真的有问题吗？
她挣扎着，缓慢抬起头，却依然是什么都没有看到，直到一滴红色液体再次滴下来。
天花板有洞？这些液体是从天花板的洞滴下来的？
红色的液体……该不会是……
沈愿用手指沾了一点红色液体，凑到鼻子边，没有任何气味，她也无法判断这到底是不是血。
如果真的是血，那楼上是在干嘛？
杀人吗？
“咚咚咚——”
敲门声突然响起。
沈愿赶紧把日记本塞进柜子，手铐让她的行动不是很方便，门被从外面推开，她才刚刚把柜子合上。
一个护士端着药盘走了进来，她的手腕上有一串血红色的珠子：“沈愿，该吃药了。”
“好的。”沈愿接过药，根据护士的嘱咐开始倒药。
全程护士一直紧紧盯着她，是在担心她拒绝吃药吗？
不知道为什么，沈愿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话说，天花板好像没再滴下液体了。
沈愿一边思索着，一边将药片倒进嘴里，藏在舌头下。
护士紧盯着她：“不喝水吗？”
沈愿拿起水杯，喝了一大半，护士终于露出了笑：“你们这些病人总是不肯乖乖吃药，让我很为难了！”
护士猛地掐住沈愿的腮帮子：“别以为藏在舌头底下，我就发现不了！这些小伎俩，都是我当初玩剩下的！快给我吃下去！”
这护士绝对有问题，这不是正常护士劝病人吃药该有的态度。
沈愿死死压着舌头，不敢真的把药吃下去。
她的手还被手铐束缚着，不好展开反击，于是她下意识抬起腿，猛地踢向了护士的小腹。
护士怪叫一声，身子往后倒去。
沈愿赶紧把药片都吐了出来。
“这是你逼我的！”护士重新爬了起来，面目狰狞扭曲，“我要让你把地面一寸一寸地舔干净！”
护士朝着沈愿扑过来的身体突然一顿。
因为乐乐抱住了她的腿。
沈愿瞳孔一缩。
乐乐不是她的幻觉产物吗？为什么能影响活人？
难不成……
这个护士也是她幻想出来的？
如果护士是假的，那些药会不会也是假的？
还是说，虽然护士是假的，但是药是真的？
到底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她该相信什么？
护士挣脱不开乐乐的手，倏地砸乐乐的头。
鲜血顺着乐乐发丝流了下来，染红了半张脸，乐乐却还是不肯放手，死死地抱着：“妈妈！妈妈！快跑啊！”
沈愿的拳头猛地握紧。
算了，先别管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再怎么样，也不能看着小孩子被欺负！
沈愿从柜子里面摸出了笔，笔尖猛地扎向护士的眼睛。
“啊啊啊啊！”
护士愤怒又痛苦地嘶吼起来，她下意识用手护住受伤的眼睛，想拔笔却不敢，手都在发抖。
沈愿调整了一下手的姿势，尽量将手铐露出来，朝着护士的头砸去。
沈愿的意识变得有些模糊，她只记得自己似乎砸了护士很多下。
至于具体多少下，她也不记得了。
也许几十，也许几百，也许更多……
“妈妈，妈妈……不要再打了……这个哥哥会死的……”
乐乐满脸都是泪水，死死抱着沈愿，不断哀求。
沈愿的意识终于回笼，她下意识看向地下的护士……不，哪里有什么护士啊……
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正是之前给她拔牙的那个男医生。
医生满脸都是血，最恐怖的是，一只圆珠笔深深插进他的眼球。
而病房门口好几个医生护士正在用无比惊恐的表情看着她。
她杀人了？
沈愿下意识看向了自己的小腿，乐乐又消失不见了。
围观的人见沈愿终于停手，一部分赶紧将男医生抬走，一部分则冲过来制服沈愿，将她拷在了病床的栏杆上。
沈愿将头靠在病床冰冷的铁栏杆，双眼放空，她听到一个个愤怒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太可怕了，徐医生好声好气地劝她吃药，她却突然动手打人。”
“果然是个杀人犯！”
沈愿没有挣扎，没有辩解。
到底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她自己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