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知州凌濛初站起身道:“陈总镇能够镇守我徐州一方,保我徐州一境百姓安居乐业,来,诸位再共同敬陈镇一杯。”
众人都是轰然叫好,对着陈诺高高举杯,陈诺忙站起身回敬,一饮而尽。
工部徐州都水分司郎中邓宇和主事刘永章默契对视了一眼,二人皆站起身,先是刘永章开口道:“陈总镇,我徐州运河段位于大运河中段,且是黄河与运河交汇云集,处于交通咽喉要道之上,开春解冻之后,南北漕运打通,届时百万漕粮都要经过我徐州运河抵达京畿。“
郎中邓宇接着道:“所以我徐州运河万不能出现任何差池,既然陈镇为徐州总兵官,还请多多派兵护佑漕运,确保运河畅通无阻。”
陈诺有些好笑道:“两位大人,这护漕自有漕兵,淮扬境内数十万,更有漕运总兵,参将等大将,何必本镇麾下镇兵出马,有些没规矩了吧……“
邓宇和刘永章有些尴尬,事实上若真有数十万漕兵他们又何苦去求他陈诺,数十万不过是个虚架子罢了,漕兵逃亡大半,没逃的也沦落为了护漕的河工,苦力和帮闲,哪里还有什么战力。
唯一有些战力的漕运总兵戴国柱部,在去年清兵入寇后就战死了,麾下的营兵一哄而散,要么被收编了,要么四散成为了流兵流寇。
他们这个都水分司管徐州至淮阴河道与徐州吕梁二洪,还加管泇河,太平年间还好,只管运河工程设施和水源,疏通河道,确保运河畅通和运转,可现在要时不时受到流寇盗贼的骚扰和打劫,更有大寇率部时不时堵截河道。
陈诺的镇兵他们都水分司看在眼里,战力强劲,既然驻守徐州了,这么长的河段当然能护佑一二了。
郎中邓宇呵呵笑道:“漕兵不堪用,我分司自然是要多多依仗陈镇的兵马了,西北方的闯贼蠢蠢欲动,北方有大战要打,漕粮运抵十分紧迫,这等军国大事还望陈镇莫要推辞。”
陈诺沉吟道:“些许毛贼要本镇出兵倒也好说,只是这大兵出境需要名分才是,还有这将士们的开拔、抚恤、粮饷等等,总不能叫本镇自己掏银子吧。”
南阳新旧运河断和泇河段邓宇他们都不用担心,这些隶属于徐州境,现下的徐州境内哪里还有流寇匪贼的影子,甚至连偷鸡摸狗的也稀少的很。
只是这徐州外境的淮阴运河段还经常有寇匪打劫漕粮,也有不少大股的流寇打劫堵塞航道,被他们堵着端的是损失惨重。
是以陈诺方才说大兵出境的名义问题,听到陈诺口头松动,邓宇和刘永章大喜,邓宇忙道:“陈镇不必担心出境的问题,我分司自会向漕运总督府申报禀明,相信路督臣定会同意的。”
“还有这军饷问题也不用担心,军饷没有但我徐州有广运仓,运河封运前的漕粮仓储都在此处,我分司向上请求,用漕粮或者军械代替军饷,以供大军征战剿贼之用。“
陈诺看了邓宇和刘永章一眼,心道怪不得一进门这二人就对他多有殷勤,原来早就盘算好了自己的兵马。
不过这样也好,他自己本意就有运河的打算,到了明年开春时候这运河控制权是早晚属于自己的。倒也顺水推舟去保护运河,肃清周围流寇,确保运河畅通。
陈诺朗声道:“运河乃我国家命脉,既然都水分司两位大人恳请,陈诺再扭捏就不是大丈夫心性了,本镇就答应了你们。”
邓宇和刘永章顿时喜形于色,好生夸赞了陈诺了一番,又是连连向陈诺敬酒。
陈诺同样心情愉快,有了保护运河的名义南下,邳州、宿迁乃至淮南府等地他的势力都能顺势南下发展。
陈诺痛快答应了出兵,在场诸官员文士名流都是高兴,酒兴酣畅之际在场众人都是不由讨论起了当今朝廷局势,尤其是以陕西闯贼的战事为主。
既然谈论起军事,自然避不过陈诺了,陈诺出口成章,对于当今天下的时局分析利弊,谈起战事和练兵头头是道,全然不是武夫大老粗的做派。
这倒让凌濛初和夏允彝等人刮目相看,陈诺心志高远,目光远大,不甘于做棋子,反倒以执棋之手纵览天下战局。
这是他们一些敏锐都能察觉到的,夏完淳好兵事,谈到尽兴处每每都要询问请教,眼中对陈诺渐渐有了崇拜之情。
陈诺似有所感对着夏允彝打趣道:“瑗公之子对兵事颇感兴趣啊,将来若是中举做官,必然是要作为兵事文官了。”
夏允彝振声道:“当今天下战乱纷纷,若要匡扶朝廷,挽救江山社稷,必是要以兵戈勘定,还天下以太平,我等就算是文人也要投身这勘定天下的兵戈涌流之中,尽自己的一份薄力。”
“瑗公高见!”
陈诺发自真心赞叹道,夏允彝有名士文流的清流傲骨,也有经世致用的才干和见识,远非其他只会夸夸其谈的酸儒相比,他能看得清形势,也能随机应变。
陈诺此时心中升起了招揽夏家父子的心思,可惜这夏允彝好歹也是进士出身,丁忧守制前是七品的县令,文官清流,官途大好,陈诺这个武将手中还真拿不出什么高官厚禄来招揽他。
夏允彝不成,夏完淳可以啊!
陈诺对夏允彝殷切道:“我看贵公子好兵事,不知可有想法到我军中来历练一番,好其所学,展其所长?”
陈诺话说出口场内登时鸦雀无声,知州凌濛初默然不语,只是抚着山羊须,御史刘维道将不满统统写在了脸上,只待开口训斥。
夏完淳出身书香门第之家,本人更是聪敏过人,年少时就有神童之名,才情冠绝天下,陈诺这个粗鄙武夫居然要招揽过来到他麾下任事,简直就是暴殄天物,埋没夏完淳的惊艳才情。
夏完淳就该攻读诗书,将来科举入仕,入阁拜相。
夏允彝吃了一惊,他倒是没有像旁人那般倍感羞辱,扭头征询起夏完淳的意见:“我儿,陈总镇邀请去与不去,你自去决断,为父绝不干涉。”
夏完淳小脸皱起,有些难以决断,他看了看陈诺真挚诚邀的眼神,又看了看自己父亲,最后终是狠下心来铿锵有声道:“父亲,孩儿尚且年少,文业耽搁少许也没什么,当今天下大乱,孩儿立志习得一身带兵的本事匡扶大明,我愿意到陈总兵麾下磨砺一番。”
说完夏完淳长身一礼跪地下拜磕在了夏允彝的面前。
夏允彝朗声清笑了一声便扶起了夏完淳,眼中充满舔犊情深之情温和道:“我儿有大志,为父全力支持你,若是为父有你这般年岁也定会做出此等选择。”
“去吧,给陈总镇见上一礼,今后磨砺的苦难心酸你自当知晓体会,不可半途而废,心生懈怠。”
夏完淳眼眶已经湿润,带着些许哽咽声道:“孩儿牢记父亲教诲。”、
说着他便向陈诺长施一礼:“夏完淳见过陈镇,既入你府,但为驱使。”
“哈哈……”
陈诺大步走上前扶起夏完淳,把着他的臂大笑起来,声振屋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