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君巧纵马走出乞活军军中,她系着大红披风,帕巾包着秀发,身披一身银色锁子甲,腰间缠着布巾,凸显身材火辣,凹凸有致。
她腰间挎着双刀,胯下骑着白马,双插背在身上,弓箭一体囊,箭囊里都是挤压式重箭,在她的马鞍后面还有一个插筒,里面插着一柄红缨花枪。
在她的两侧乞活军站立两侧,他们披挂整齐,甲胄武器闪着寒光,个个精壮,杀气腾腾。
董君巧冷艳的脸上漠然,双目时不时瞟向这些官兵,以她毒辣的眼力自然看出这永安官军的精锐,不说这一精良身装备,就是这些官兵都个个粗壮,看着孔武有力,有一把子力气。
这代表了这些官兵不仅能顿顿吃饱饭还有荤腥,这可了不得了,这年头哪家的将主都不可能这般富得流油,士卒身体强壮吃饱饭才能打得了胜仗啊!
董君巧策马来到主营大帐之前被人拦住了,来人是乞活军中军官谭千城,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董君巧,眼中惊艳,心里暗赞道:“好一个漂亮的厉害女人,这娘们了不得。”
他上前拦住道:“可是小袁营来人?”
董君巧沉着脸点头,谭千城见此把董君巧身上所有的武器都卸了去然后领着她入帐。
董君巧进入大帐,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火红的塘火,上面稳着一口锅,锅内煮着香甜的米粥。大帐正中央端坐一年轻人,两侧都是将领,他们并未披甲,都穿着军官服,青色折上巾,青色罩甲衣,脚下硬皮军靴,意气飞扬。
包括正中的年轻人,他们个个都坐着一个马扎,面前一个小案,每人捧着一个海碗稀里呼噜喝着米粥,吃着肉饼。
董君巧鼻子翕动着,瞬间口齿生津,他们小袁营物资紧张,已经断了炊,即使是她早上也没吃饭,空着肚子来的。
陈诺喝完粥,慢条斯理擦着嘴,抬头看着眼前这个小袁营来人,仔细端详着她,眼前也是一亮。在这大明朝,富贵人家娇生惯养的女人见得多了,倒是头一次碰见这等英姿飒爽的女将。
而董君巧也看着这个年轻人,这是她第二次见到这个乞活军的主将,第一次二人是在战场上只是匆匆一瞥。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当真是年轻的过分,他身材匀称挺拔,面容英朗,有着上位者的威严气势和不同于年纪的沉稳成熟。
特别是他的双眸很是明亮,犀利睿智,火热得似能洞察人心。
陈诺开口道:“可是小袁营来使,请通名。”
董君巧稳定心神,双手抱拳,用她黄鹂般清脆叮咚声音回道:“我乃小袁营七掌家董君巧,受我家掌盘子之命与陈将军有事情相商。”
“相商?”陈诺面容瞬间变得玩味起来。
谭千城上前呵斥道:“好一个小袁营,你等是反贼,我等是官军,你有何资格与我家将军相商?”
护卫亲将陈一皋更是激动,打董君巧一进账他第一眼就认出来了,陈一皋对陈诺禀报道:“将军,就是这个女贼头三番五次与我军作对,袭击永安城,截胡高、韩两寨人马都是她干的。”
帐内众将哗然,霎时间一道道仇视的视线看向董君巧,不说别的,就是这董君巧偷袭他们永安城,账内诸人没一个能容忍得了的。
每每想起此事,永安城中的人都是一阵后怕,永安城是他们的根基之地,真有个闪失他们可真就陷入万劫不复的地步了。
千总吴世忠第一个跳将出来,狞声道:“这个女贼头该杀,恳请将军把她交给标下,标下定让她千刀万剐,生不如死。”
众人都是附和着,语气激烈,都是要斩杀董君巧泄恨。
董君巧身体瞬间紧绷,暗做搏斗姿态,她心里暗暗叫苦,没想到一进帐就被陈一皋认了出来,看着官军的架势,别说掌盘子交给她的办不成,恐怕她的性命今日也要交代在这了。
只见陈诺猛一拍桌子,帐内立刻安静下来,他紧紧盯着董君巧沉声道:“你与我永安城的仇怨暂且先放在一边,她只身前来是代表着小袁营,说吧,袁时中谴你来有何事?”
董君巧暗松一口气,这陈诺是个明事理,知轻重的人,她神色郑重,一甩披风,单膝跪地抱拳道:“我这次来,是受我家掌盘子和我们小袁营所有弟兄前来感谢陈将军率部解救我小袁营的。”
“陈将军能够不顾身份之别率军救援我小袁营,这等大恩情,我小袁营全营上下都没齿不忘。”
看董君巧这个架势,账内诸将都很受用,这小袁营上下倒是颇有一番情义。
陈诺也是心头舒展,他朗声道:“解救你小袁营,实是看你小袁营是我同族同胞之人,且颇有血性敢于鞑子死战,不忍你等尽丧外族蛮夷之手。”
“不管怎样,面对外寇,我大明上下都当有同仇敌忾之心,董头领起来吧。”
董君巧抬首深深看了一眼,道了一声谢就站了起来,她接着道:“陈将军率部既然渡过运河,想必西岸已经为贵部所据,那么我小袁营后营状况如何?”
陈诺叹了口气,便将清军两个牛录大肆屠戮小袁营后营家眷说了出来,听得董君巧双目通红,饱满的胸脯因为极度愤怒上浮起伏着。
“鞑子,这群狗鞑子真是畜生不如啊!我小袁营定要和他们势不两立。”
待董君巧心情渐渐平静,她希冀看着陈诺,眼眸盈盈似水,流露几分柔弱女儿之相打着商量道:“陈将军,我后营家眷能不能归还我们,我营中所有的粮食财货全能归你们,可好?”
“不好!”陈诺很是果断拒绝了,心里又好气好笑,这个臭娘们现在还妄想和他讨价还价,他小袁营还有和他乞活军讨价还价的余地吗?
董君巧神色转为平静,淡淡问道:“不归还我后营家眷,陈将军意欲何为?”
陈诺头颅高高扬起,仿若一切尽在掌握道:“很简单,你小袁营受朝廷招安,降我乞活军。”
图穷匕首见,双方开始将底牌摆在桌面上。
还是走到了这一步,董君巧将内心的不甘心狠狠咽了下去,同时她敏锐察觉到了陈诺的最后一句话,降他的乞活军?
这陈诺果然狼子野心,接受朝廷招安这块牌子不假,但是吞并小袁营是真啊!袁时中和董君巧的想法是接受朝廷招安,封得一官半职,照旧掌管着自己的兵马,保持着独立性。就算是乞活军对小袁营有大恩,但也不能将全部家当卖给他陈诺吧。
董君巧冷笑挖苦道:陈将军是要吞并我小袁营啊,您这胃口也太大了吧。”
陈诺哈哈大笑:“我陈虎子打小穷苦惯了,向来胃口大,有多少饭食都能吃得下。”说着陈诺脸上笑意慢慢敛住转为严肃道:“今儿个就把话说白了,你小袁营的兵马我陈诺吃定了,若你小袁营不识抬举,嘴皮子说不通那就用刀枪来说话。“
董君巧不服气,执拗的眼神与陈诺肃杀的眼神激烈交汇对视着,大帐内气氛紧绷着,随时有绷断的时候。
不知过了多久,董君巧侧过头视线躲避,她承认她输了,这次的谈判他们小袁营没有砝码,只能仍由陈诺抡圆了搓瘪拿捏。
董君巧凄苦带着气话道:“让我们小袁营入你们乞活军也不是不可以,就是怕你们养不起我们众家兄弟。”
呵呵……
帐内乞活军诸将都会心笑了起来,陈诺身姿挺拔站了起来,双手背负身后卓尔不群,他睥睨四方,自信满满道:“不就是钱嘛,这个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