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有在城楼之上通体冰凉,看着麾下的兵卒被乞活军用火铳一个个打翻在地,事情来得太突然了,他们这些人一时之间竟然没有丝毫抵抗之力,尽被一面倒的屠杀。
这个时候城外的突然变动引起他的注意,城外突然现起了点点火把,灯火照映下是一张张清兵凶神恶煞的面容。城内的突然变故逼得清军也现出身迹,眼看着事情败露,他们也没有必要掩藏下去了。
绝望的赵有心中燃起了希望,他反应过来拔刀狂吼道:“所有人拼死奋战,迎接清兵入城,不然我们都要死。”
“只要迎入清兵入城,我们不但能活,荣华富贵尽由我们取,弟兄们拼死奋战,迎清兵入城。”
身边的亲信家丁们也都反应,纷纷跟随着大喝:“迎清兵入城,迎清兵入城,求活!求活!”他们的狂吼带动着更多慌乱的兵卒,就连
城门附近带队指挥的把总潘士贤对着身边十几个亲信焦急喊道:“快!快!打开城门。”说完他举起长刀对旁边众兵高吼:“剩下所有人争取时间,随我杀啊!”
潘士贤一马当先,身边众兵士气复振他们大吼大叫,蜂拥着朝乞活军狂冲过来,这些人神情疯狂狰狞,作为营兵,还是丁文明麾下的将士,在清军围攻之下能坚持这么久本身战力就不差。
在潘士贤组织下疯狂扑来,乞活军则是毫不退让步步紧逼,一排排有序照着拥挤而来的兖州兵扣动扳机,汹涌的火焰在漆黑的暗夜里射出朵朵绚丽火花。
即使叛兵伤亡不断,这些人还是毫不退却,在潘士贤带领下继续前冲,他们神情绝望,疯狂吼叫着求活二字。
“这……”
乞活军众将士起了些恻隐之心,毕竟这些人都是兖州本地兵马,也是防御兖州的重要力量,是什么导致他们疯狂投降外面的蛮夷鞑子,甚至不惜与同袍友军挥戈相向。
很快后面一塘马奔过,他大声传令:“将军有令,凡有反抗者,就地格杀,一个不留。”
后面乌泱泱上来一支队伍,却是掷弹队,他们点燃万人敌就朝着拥挤而来的兖州兵阵中扔了过去,登时间巨大轰鸣爆炸声响彻额,伴随着碎肉血雾腾飞,遗落满地残缺的尸体。”
城下的战斗快速结束,在掷弹队加入战场后兖州兵彻底溃散,他们被堵截在城门附近,乞活军大开杀戒,用鸟铳射杀,最后长枪兵排众而出死劲收割,尸体和鲜血淋漓一地。乞活军快速夺占了城门,余者兖州溃兵在潘士贤带领下逃上了城墙意图躲入望京楼内。
城楼之上也响起了铳鸣喊杀声,两端城墙不知何时突然出现了大批乞活军,他们照着城楼行进,沿途遇到阻拦的兖州叛兵全部屠戮干净。潮水般的溃兵拥挤逃跑,有不少人慌乱之中被踩倒或者被挤下城墙摔个半死。
城下的乞活军也在追击,他们会同两端城墙的乞活军已经将大批叛兵堵截围拢,余下的时间里只是慢慢收割。
听着外面喊杀声越来越近,躲入城楼之内的赵有面如土色,身体若筛糠一样抖个不停,乞活军的行动太快了,似乎一切早有准备,他的拼命反击根本白用功,眼下城门被夺,他们这叛兵被堵,下场唯有一死。
惨叫声不断,密集沉重的脚步声不断,城楼外灯火下一个个垂死挣扎或者讨饶的黑影惨叫倒下,越来越多的叛兵被格杀,终于来到了城楼。
大批的乞活军拥挤着冲入了城楼,一楼内拥挤着大批叛兵,却是没有发现赵,潘两将的身影,乞活军一队官默默挥手,身后站出大批枪兵对叛兵们戳刺击杀,一楼内地板上的尸体摞了一层又一层。
赵有和潘士贤和十几个家丁在二楼煎熬等待着,二楼闪出了大批乞活军将士,他们举着火铳长枪杀气腾腾将叛兵围拢在了一起。
赵有和家丁们惊恐大叫,纷纷跪地磕头求饶,唯有潘士贤一人孤零零杵在原地一声不吭,早先他被万人敌伤着了腹部,鲜血股股涌出。
这时围拢众兵让开道路闪出了两人,一将年轻是陈诺,另一将则是老将丁文明,丁文明怒目看着赵有和潘士贤,看着城楼内一摞摞尸体,这都是营中麾下的儿郎啊!
丁文明原本在城东驻防,他听到城西响动就急急忙忙赶了过来,赶来时却是这么一个场景,他营中之兵居然叛变了,气得他差点在马上跌落。
老将丁文明目眦欲裂,他暴声吼道:“赵有、潘士贤你们两个畜生,你们居然敢背叛朝廷背叛老夫去投降鞑子,老夫何曾怠慢过你们?”
赵有看到丁文明燃起了无比求生的希望,他连跪带爬来到丁文明面前,死死抓住丁的衣角涕泪横流,哭泣哀求着:“将军,将军,是小的鬼迷了心窍做了糊涂事,求将军饶了小的一命,饶了小的一命啊!”
看到赵有求饶卑躬屈膝的窝囊之相,丁文明心头更怒,这赵有品行不端但是作战也勇猛,是以丁文明能够容忍他在这营中,未想他竟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来。
丁文明立刻拔出长剑,赵有看见尖叫就要逃跑,猛然间他感到胸口一震,长剑的剑头穿胸而过,赵有艰难扭头看到丁文明狰狞杀意面庞,他还在哀求:“将……将军,饶……饶命。”
丁文明一脚将赵有尸体踹倒在地顺势拔出长剑,指向了潘士贤,他眼中带着痛惜恨声道:“潘士贤,你随老夫征战多年,品行还算忠良敦厚,你居然也要叛变投降鞑子,这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
受了重伤的潘士贤勉强支撑着摇摇晃晃的身体,他自嘲一笑,笑容越绽越大最后变得恐怖狠毒,他嘶吼咆哮道:“将军,你说为了什么?我是为了这麾下几百号兄弟,将军你不知道我们这些当兵吃不饱穿不暖,这样下去不用鞑子攻进来我们就要冻饿而死了。”
“我们这些人为谁卖命?为谁流血?”潘士贤手指着城中方向怨毒道:“我们这些人拼死拼活保的是谁?保的是这些王爷宗室,官老爷贵胄富人们?可他们这些人在城内照样花天酒地胡吃海喝享受一切,何曾管过我们死活?”
丁文明大骂:“那你就投降鞑子,甘愿给鞑子当狗?”
潘士贤哈哈大笑:“老子们现在就不是当狗吗?给城内那些人当卑贱可怜的狗,给鞑子当狗又怎么了?起码能活下去,老子自从起事就不后悔。”
“你……你……”丁文明急极,他仗剑就朝潘士贤当脖砍下,潘的头颅滚落地板,临死的眼珠子睁到最大,仿佛在嘲弄着什么。
丁文明失魂落魄走出城楼,忽然一股寒风吹过,层摞兖州叛兵们的尸体衣物内刮出了一层黑乎乎的棉絮,露出叛兵们干瘪枯瘦的身骨。
咣当一声,丁文明手一软扔下了长剑,眼泪簌簌而下:“为主将者,他对不起他的将士们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