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流贼马队哨探股股四散而出,他们奔到城池三百步的距离,绕城四散而走,特别是周围城池周围的废弃庄子村落,山坳都要仔细查探,防的就是永安城的伏兵。
牛聚山的败仗他们可不想经历,不敢大意,对城内的官兵十分伤心。
隆隆马蹄声不停歇,又有大股流贼马兵从营内奔出,他们跃马如飞,肆意奔腾,绕着城池四周奔走,尖呼怪叫不断。
看流贼马队的架势是要撤围围堵住永安城,一个口子都不给留,永安城内众人瞧看,皆是吃了一惊随即破口大骂流贼,这流贼好大的胃口,竟然笃定要一口吃掉永安城,一点活路都不留。
自古大兵围城都是围三阙一,往往都是留有活路,这样会松懈城内守军的斗志,让他们有活路可走不必做困兽死斗。
而今这流贼彻底围住永安城,看着架势是不留城内之人一条活路,仗还没正式开打就将路彻底堵死。
二总把总吴世忠大骂道:“这流贼好生猖狂,真当我们乞活军是那么好欺负的,他们若来老子一定要绷断他们的牙口。”
陈诺面无表情,不过是个人都能看出守备大人平静脸庞下隐藏的暴怒气色,这让众兵都暗自感叹守备大人好沉稳的定力,喜怒哀乐不形于色,这功力越发深了。
陈诺最后远远看去,流贼马队后面就是浩浩荡荡的人海,流贼的大部队来了,各色兵器在阳光照射下寒光闪闪,密集的人头在腾起大片烟尘中若隐若现,旗帜翻滚好似天边黑云蔓延而过欲摧城。
初时流贼就已经埋锅吃了造反,辰时中,流贼大部汇聚在了永安城南门二里外,排兵布阵。
除了部分厮养辅兵和巡营的流贼马兵外,流贼大部涌出,旌旗猎猎,铁蹄隆隆,鼓落喧闹震天,流贼们的喊杀呼号声响彻天际。
流贼声势浩大,陈诺观看城头守兵,不少人脸色苍白,呼吸粗重,有的人不安心从跺墙后面偷偷张望,显然流贼浩大阵势对乞活军将士心理冲击颇大。
乞活军将士们从城墙向城下看去,二里外皆是流贼黑压压的人头,枪矛兵器密如林,旌旗滚滚迎风猎猎。
流寇擅用人海战术,特别是古时冷兵器作战,阵列展开得也非常宽,一人占地二步,马占地四五步,一里的阵列长度顶多战列三四百人。
此时的流寇出动了上万人,还有到处纵马奔腾的马队,阵列更为绵延宽广,他们的阵列绵延之长,竟将整座城南方向和半个城西方向囊括了进去,城半圆弧状包围。
陈诺站在城头感叹,现在的流贼气候已成,这几年间招降了原来的官军降兵不知多少,都是几万几万的成批投降,可以确切地说,现在的流贼已不复往年被官兵撵着屁股跑的光景了。
他们堂堂列阵而战,对起官军来也不落下风,而且流贼实行平均主义,不存在喝兵血和吃空饷的情况,流贼小兵士气勇气比官军来更为高涨和敢拼命。
“看,流贼在践踏我们的耕田!”城头一兵惊怒喝道,众兵顺着他手指方向,只见城西南方向的那片耕田正被流贼马队肆意践踏破坏着。
五月中麦收完毕后这片田地就接着续种上了水稻,这个水稻正是冒芽长苗的时候,脆弱不堪哪里经得起流贼的踩踏。
不止这些附近的水塘和防洪土圩也都被流贼给扒了,积水灌溉蔓延了整片田地,那片田地可算是遭殃了,这是永安城的良田,足足有上百亩,就这么被祸害了。
城上众人看得咬牙切齿,大饥大灾之年粮食是有多么地宝贵,中华大地上有多少人在饥饿而死,甚至易子相食。百亩的良田产出的粮食可以救活多少人命,这些流贼当真是该死,他们不事生产,却不允许别人安定生产,所到之处除了破坏就是裹挟。
他们是一群蝗虫,所到之处寸草不生,破坏着一切安定和生产劳动力和社会结构,因为只有这样活下去的穷人才会越来越多,逼不得已被他们裹挟进去,这就是流贼的队伍如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的原因。
诚然,陈诺作为后世,对待明末的农民起义有着不同的看法,明末流民不断起义,他们无一例外都是被逼得活下去才造反。
似李自成、张献忠、罗汝才等人都是没有活路才造反的,如果能够有口吃的,谁愿意去冒着杀头的危险去造反。
社会矛盾尖锐,土地兼并严重,贫富差距拉大,朝廷腐败不堪,贪官污吏横行,外有鞑子东虏为祸,辽响的不断加派,这一切的种种,没有活路的百姓们哪个不反?
扪心自问,陈诺当初率着走投无路的陈家屯军户去攻打刘家庄那也是造反,那也是被逼得没有活路,只不过他还有一张官皮遮掩傍身。
陈诺理解流贼的造反初衷,甚至不反对他们造反求活,但是不认同厌恶他们的造反方式,简而言之,你可以造反,但你们也不能这么拉胯,造反废物,毫无政治目标可言,甚至只知道杀人屠城为乐。
流民变成了流贼,只是流窜,破坏地方和裹挟百姓,基层的社会生产结构彻底崩塌,几十年间把整个华夏大地打烂折腾废了。
现在到了崇祯十五年,流贼还不知悔改,只是进行以前的方法套路,破坏生产,陈诺知道,现在流贼上层人物已经有意识到他们的弊端问题。
甚至到了今天冬季,李自成张献忠等流贼开始守土归流,建立政权恢复生产,但那是后话了,现在大敌在永安城面前的是曹营,他们还是一群吸血的流贼。
明末万恶的旧秩序是该毁灭,但是仅仅毁灭旧秩序而不重建新秩序,这就是贼,一辈子都是贼。
这些贼人正在城外破坏着永安城全城百姓的心血,陈诺可以想象到,让流贼破了城,城内什么也不会留下,将会被夷为平地。
陈诺深深吸了口气,心中暗暗坚定:“这片基业他一定能守护住,将来肯定还会有更多的艰难风险,但他不怕,他这颗磐石会一直坚定沉稳,不可摧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