燧石击发枪虽好,但是用料很贵,尤其是内中的钢材所需,现下各地的钢材普遍都在三到四两一斤左右浮动,像陈诺自徐州城购买的那批高质量钢材一斤卖价就高达六两。
这还是燧发枪内中需要的钢材材料,算上其他材料,人工费用,一杆精良的虎式铳造价不低于十五两,是普通鸟铳价格的三倍多。
这么昂贵的价格大批量列装乞活军火器兵是不现实的,除非能够开矿,减少对外原料的高价购买。依刘铁金所说,现所内有兵器匠人五十名,寻常铁匠也有八十人,余者帮工学徒更多,人力不愁,精良鸟铳一月可制造一百门。
现在乞活军鸟铳缺口不大,依着所内现有的钢材原料,马力全开的话,可在一个月内制出五十杆虎式铳。
至于再造虎式铳,只能再从外购买高价原料了。
……
崇祯十五年四月底,李自成围攻开封城,开封一旦不保,中原咽喉失守,李自成等人便可长驱直入北进,威胁京师安危。
明廷闻讯,急令周边明军驰援开封,命督师丁启睿为帅,保定总督杨文岳为副,飞檄召集各镇总兵于开封城下与流贼决战。
计有平贼镇总兵左良玉,保定总兵虎大威,河南总兵陈永福,援剿总兵杨德政、方国安,副总兵姜明武,加上丁启睿的标营和杨文岳的保定车营,汇聚在开封城外的明军共有十八万人对外号称四十万,声势浩大。
然诸镇畏惧流贼百万之众势大,均心存恐惧,不敢与流贼作战,内中兵马最多的平贼将军左良玉更是方言:“贼人势大,不可击也。”
《豫变纪略》记载,李自成和救援开封的官军在朱仙镇大战六天,死伤惨重,“矢石竭,人人惴恐,营中老幼日数惊奔窜,虽斩之,不能定也。”
也就是说,李自成方面的形势并不好,几乎难以继续支撑,已经开始谋划撤兵。
问题是官兵方面的形势更难,缺粮、断水,左良玉又因为几十匹战马被丁启睿霸占,非常不满。
五月二十二日这一天,身为督师的丁启睿主张积极作战,一举解除开封之围。左良玉认为不可,其他武将也心怀忧惧,请求第二天再决战。
结果当天夜里二鼓时分,杨德政的部队还在向流贼开炮,左良玉却率军向着襄阳方面撤退,各营顿时一片混乱。
左部鼓噪奔突,冲向其他明军营地,各军不知状况,争相退走,左良玉的部下乘机把各营中留下的骡马抢走。
李自成此前与左良玉在郾城交过手,摸清了左良玉的底细。这一次他采用新的打法,先放左良玉的大军过去,然后从后面追杀。同时,预先派出大量人员在左良玉必经之地挖出大沟,宽和深各约五米,长约百里。
左良玉的军队发现李自成追杀得不紧,还在暗中庆幸,跑出八十多里之后,前面突然出现一道大沟,而李自成又从后面追杀上来,官军大乱,“下马渡沟,僵仆溪谷中,趾其颠而过。”
李自成趁乱一通砍杀,官兵自相践踏。此一战,左良玉的精锐部队损失大半,骡马、器械损失无数,败往襄阳。此后虽然兵员有所恢复,但质量根本不能和左良玉的旧部相比。
朱仙镇会战,明军大败,左良玉逃窜千里,直接奔回襄阳,丁启睿和杨文岳一起奔向汝宁,“贼渡河逐之,追奔四百里。丧马骡七千,将士数万,启睿敕书、印、剑俱失。
李自成招降明军步兵数万,马兵五千,并获辎重粮草,火炮器械无数,声威更震。
自此,河南几乎尽握流贼之手,开封孤城一座,再无援军。
……
朱仙镇明军大败的消息传到永安城时,陈诺正在田地里挥汗如雨,使着镰刀收割麦子。
麦收是农作一年最忙的时候,陈诺眼看着一望无际的麦田,微风吹起金波翻滚,沉甸甸的麦穗压弯了麦秆,他仿佛看到那一缸缸的小麦、热气腾腾的白馍馍、飘着油花的面疙瘩汤,顿时精气神就上来了,浑身都是劲。
永安城外周边有不少良田,去年陈诺便领着屯田对耕种冬小麦,因为种植稍晚几天,只能在五月上旬抢收。
俗话说“九成熟,十成收,十成熟,一成丢”,真要等待冬小麦植株完全干枯再收割时已经完了,因为其根茎、枝叶已经不能在积累养分,还会消耗养分导致颗粒分量降低。
今天便是永安城良田收获的时候,这是个十分了不起的成就,这是永安城建城以来第一次收获自己城内百姓亲手耕作出来的粮食。
万事开头难,有这批收获粮食做榜样,陈诺相信永安城屯田耕作会大获成功,再也不会担心饥馑之忧。
为了鼓舞屯田农户们的开垦种植热情,陈诺亲自下地麦收,在他的带头榜样下,屯田队农户们干劲十足。
即使不消陈诺带头鼓励,农户们也个个喜笑颜开,望着黄澄澄的麦子,谁人心里没有十分的满足感?
旌旗招展,锣鼓喧天,农户们热火朝天干着活,即使太阳的炙烤下,他们热情也不减分毫。每一处田地上都插着屯田所各小队的旗号,上年书写自己小队的编号,各小队的农户们包区分片,喊着号子,各队互相之间一幅竞争激烈的样子。
大腿没入麦潮中,闻着扑鼻麦香,扭头看着各处人声喧闹,充满生气的田野浪潮,陈诺会心笑了起来。
有竞争才会有动力,就算是屯田队的农户们个个吃苦耐劳,但也架不住有的人消极怠工,为了提高屯田队耕作的效率,激起大家伙的热情和竞争力度,陈诺设置着耕作考评竞争制度,分为上中下三等。
再这样的考评激励下,整个屯田所内的农户们充满了激情,拼搏向上。
守备府各部管事将官也都跟随着下了农田,毕竟守备大人都亲自下田了,他们作为下属怎么敢独坐旁边观看。
民事堂主管伍士豪,兵事堂的陈大义,连同堂下各所的所长,办公人员全都下了田地,有的人收割麦子,有的人编制麦子成捆,有的人装车卸运,各人忙的不亦乐乎。
火热的场景充斥着秋收的麦田,到处都是竞赛的热潮,一直到了午时,咣咣的鸣锣声不断,农户们才住了手,笑闹攀谈声中,潮水般的往各队吃饭的地点汇合。
不过看他们步伐快捷,每人隐隐有追赶之势,更有迫不及待者小跑起来,梗着脖子张望着饭食。众人都是贫苦百姓,经年累月饿着肚子,即使这么长的时间下来,看见吃的眼睛还是绿的
午饭还是很丰盛的,一张张厚实的大饼和黑面馒头管够吃,每人还能分到一碗肉汤,运气好的人碗中还能荤腥。
守备府诸人也围拢着陈诺团团坐着,带着劳作后的疲累,满足地大口吃喝起来,永安城现有的读书人少,大多都是粗人,吃饭也没个礼仪,吃得稀里哗啦,咀嚼声不绝于耳。
民事堂山长伍士豪一旁斯文吃着,他虽是个读书人,对其他人也全然没有嫌弃,只是微笑看着。
伍士豪为人温和,与人亲近为善,与守备府各个部门关系都处的十分友好。
他喝下一口肉汤后,望着遍野的麦子兴奋道:“大人,待收割完麦子后,再在这片良田施肥,广增地理,到了月底便可以种植上水稻了。”
“嗯,不错……”
陈诺满足点头,随后忧虑:“这些都是良田,自然可以衔接种上稻种,开垦的那些荒田土地肥力却是不够,这该怎么办?”
下侧正在大口吃着面饼的屯田所所长杨天良听到守备大人忧虑,嘴里的食物还未咽下就含糊不清道:“大人,开垦出来的荒田可以种植大豆,绿豆和芝麻肥田,冬麦秋播的时候不管这些作物产量耕地时将它们连根拔下来就行,田地的肥力肯定增。”
陈诺好奇道:“还有这等增肥之法?”
杨天良憨厚笑道:“大人,这是豆子肥田之法,俺们庄稼人经常用的肥田之法,这些豆类种植时间短,即可增肥也不耽误
“看来这耕地门道也很多,亏本官也是屯垦军户出身,竟是个门外汉了。”陈诺笑言道。
听到守备大人对自己打趣,杨天良这个老农有些拘谨,不知道怎么搭话,只是一旁陪笑着。
正当众人吃饭谈笑热络之时,一兵急急忙忙赶着过来,给陈诺呈上了一份塘报。
即使陈诺知晓后面历史事件的发展,但他也不敢对外界掉以轻心,陈诺重金联络了徐州境内的驿站,让他们一有明朝各地的战事消息便誊写一份往永安城递过来。
陈诺接过塘报观看,原本有几分喜色的面容慢慢沉了下来,众人不知情况,感受到守备大人情绪异常,喧闹声慢慢静寂了下来。
“啪!”
陈诺怒然将手中塘报扔在了地上,语带杀气道:“这左良玉该杀!我陈诺终有一天要将这位平贼将军剥皮抽骨泄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