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年人的生活,多少有些让人身不由己。
就比如现在。
陈平正抱着自己软酥的媳妇儿,说着甜言蜜语,突然就被一张传讯符给打断了。
从小竹峰出来,陈平给自己拍了两张清洁符,神识一动,储物袋中的裂风梭顿时飞出,如一叶灵动的叶片一般,漂浮在他身前。
轻飘飘踏上裂风梭。
快速消失在原地。
……
矿场。
云灵姗对于眼前的局面甚是头疼。
采矿工作原本一如既往地忙碌和热火朝天。
因为传言这一块区域的森林不久的未来可能会划归飞星门所有,所以本着能多开采一些就多开采一些的目的,大家的热情度都还不错。
云家在管辖上比较亲民,即便是云家自己的弟子,也同样需要进入矿场劳作,而不只是当一个管理者。
因此整个矿场氛围也不错。
然而今日比较独特的是,几个弟子和招募的散修在矿场挖到了一块灵玉。
这本身是一件好事。
但挖到灵玉的同时,三个外宗修士同时也路过了那个地方,并声称那块灵玉是他们先发现的,理应归他们所有。
两方不可避免的发生了冲突。
“道友,这矿场本就归我凌霄宗所有,我云家代管数年,这一片区域均由我等开采和管辖,矿场出品的宝物自然归我等所有。道友三人仅仅是路过,就要夺人所爱,这未免太不讲道理了吧?”云灵姗为自己的人打抱不平。
对面的青年秦修士不疾不徐道:
“不讲道理?”
“不讲道理的是诸位吧?这青云域是归凌霄宗管辖,但这野外的宝物,向来都是人人可取。诸位难道没有在青云域之外的地方采摘过灵材吗?如今反倒是说起了歪理。”
秦修士的语气不疾不徐,但却给人不容抗拒的威压之感。
云灵姗听闻过这三人的傲慢。
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森林里的宝物,自然是大家都可以共享,跨域猎杀妖兽、采摘药材是常有的事情。
但被被宗门豢养的、种植的、或正在被开采的灵矿,则是另外一回事。
是有主的。
唯一的争议的是这块灵玉是在矿场边缘发现的,并非核心矿洞。
“这块灵玉明明是我等先发现的。”没等云灵姗回答,一个中年散修抗争道。
中年散修赫然就是云家这一方发现灵玉的散修之一,此刻的他手中死死地拽着那块不小的原玉。
云灵姗自然认得这种玉。
当初她前去筑基时,姑父陈平就曾经给过这样一块玉给她。
这是一种天然的具有聚灵功效的玉石。
非常罕见,价值不菲。
这种玉即便是她都觉得珍贵,更何况是那些没什么跟脚的散修?
这种玉并不属于矿场所开采的几种玉石,这种额外所获得宝贵灵玉虽然最终依然归属凌霄宗,但发掘的矿工上交后可以获得巨大的奖励。
这种情况下,散修如何不红眼?
“你发现的?凭证何在?既然是共同所有,向来都是徳者居之。你也配?”秦修士冷冷道。
“就是我等先发现的,我等都快挖出来了,诸位才来。”另外一个云家一方的散修上前大声附和。
云灵姗有些头疼。
她来的时候,冲突已经发生了。
虽然随后打听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无凭无据,双方各持己见,很难说得清楚。
对面有三人,秦修士是筑基九层。
另外还有一个金丹。
而她这边,仅仅四个筑基。
这还是因为这段时日这边比较乱,临时新增了一名筑基修士过来。否则只有三个筑基,场面还会更加被动。
但这也不可能在这次争执中讨到便宜。
而且刚才见情形不对劲,又担心传讯符只叫来自己的姑姑,于是已经让一个筑基修士快马加鞭回去通风报信了。
她不想惹麻烦。
但此刻的她有些骑虎难下。
一旦认怂,云家好不容易凝聚的气焰会涣散,散修对云家会失望。
往后云家的管辖会更难,至少招募劳工时会更不受待见。
可不认怂,似乎也不行。
“云道友,把灵玉让出去吧。此事恐怕不简单,事有蹊跷。”一边的季言给云灵姗传音。
季言原本处于休沐期。
丹药堂的执事并非时时刻刻都需要执勤。但他回到云城时刚好又被叫到了这里协助维持秩序。
他原本可以拒绝,但他欠云家的情,此刻又正是云家需要人手的时刻,于是二话没说就过来了。
云灵姗听到季言传音,楞了一下:
“季道友何出此言?”
季言简明扼要地分析道:
“按此前在散修城所闻,此三人下一站似乎是要去飞星门,按理说,从凌霄宗去飞星门,走捷径的话并不需要经过这片矿场。换言之,他们或许是有意过来的。”
“其次,那块灵玉看起来像是原玉。但这种灵玉的形成,起码周边也会有一些异样,比如伴生一些半成品的原玉矿石。但我刚去看了,没有,完全没有。这块原玉很可能是人为放在那里的。金丹想要躲过众多耳目做到这一点,并不难。”
云灵姗心中一惊。
她此前就一直觉得哪里不对劲,但被眼前的争论搅乱了思维,没有完全理清楚。
现听季言一语,才回过神来。
不仅是这两点异常,更让她觉得不对劲的是,这场争执已经发生了一会儿了,按照此前这三人的脾性,恐怕早已爆发。
但今日没有,一切不疾不徐。
可偏偏又在言语间表达了对这块灵玉势在必得的强势。
就这么想着,又听季言道:
“云道友久在矿场可能不清楚,那秦修士在散修城的一月,对与青剑修士对决一事极其执着。特别是青剑修士不愿现身之后,此人更是火冒三丈,感觉自己被冒犯了。”
“如今此事,说不定是想借此机会逼青剑修士现身也未尝不可能。”
听到这里,云灵姗袖子里的手微微一颤。
联想此前的点点滴滴,觉得季言所言极是。
在散修城闹出这样一幕未必合适,那里是凌霄宗的大本营,真被魏恂的神识扫出了真相反倒理亏。
这里不一样,这里处于青云域的边缘,而且近来还闹出了归属权的争执。
大家都会相对束手束脚。
在这里闹事,说不定会因此引出青剑修士,也未必不可行。
即便最后引来的是魏恂,在真相未明的情况下,魏恂也不敢随意为之。
难怪对方不疾不徐。
是在等将消息传回凌霄宗呢。
“怎样?云道友。你们凌霄宗都是这般的无理取闹之人?”青年修士冷嘲热讽。
云灵姗深吸一口气,咽下心中的不甘,看了看那几位挖掘到灵玉的散修,道:
“给他们吧。诸位的奖励,我云家垫付便是。”
“云前辈……”手握灵玉的散修眼睛一红。
单手拽着那块原石,望向云灵姗,满心的委屈,却得不到伸张。
不甘、无奈与失望交织在一起。
另外一边,青年筑基秦修士也微微愣了一下,没想到云灵姗居然同意了。
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秦修士给了身边的剑疤师弟一个眼神。
剑疤修师弟得令,缓步上前,去拿中年散修怀里的灵玉。
可手触及灵玉的下一秒,他的手猛地缩回,一击法术瞬间打出,同时暴退,大吼一声:
“好胆,不给我灵玉也就算了,还敢偷袭于我?”
“嘭~”
那中年散修的一条手臂当场炸裂。
不仅如此,剑疤修士发出的法术并非单对单法术,而是群伤法术。
临近的几个散修也下意识地祭出法术自卫。
这一幕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出现的太突然,一时间所有人都愣住了。发出法术自卫的那几个修士惊魂未定,等到清楚发生了什么后也是一脸错愕。
等反应过来,那几个一道发现灵玉的修士才连忙过去,给予断了一条胳膊的中年散修治疗。
“道友这般做也未免太过分了吧?我等已同意将灵玉相让,道友还要如此歹毒?”云灵姗气的不轻,厉声质问。
这里好歹是凌霄宗的地盘,还有一个金丹三层的掌门,这也欺人太甚了。
秦修士淡笑道:
“云道友还真是会颠倒黑白。”
“明明是那位贪心的蝼蚁偷袭我师弟,如今云道友却恶人先告状,这未免不妥吧?我倒是等着云道友给在下一个说法。”
“伱……”云灵姗袖子里的小手紧握。
她明白了,这伙人就是如季言所述,就是来故意闹事的。
运营云家多年,她见过不讲道理的人,但很少见到这么蛮横的修士。
可理智告诉她得忍。
她不是孑然一身,知道自己的背后还有整个云家,不能冲动。
她走过去,从散修手中取过那块灵玉,压制住心中的愤怒。
她将灵玉抛给秦修士:
“道友可以走了。”
“走?”秦修士呵呵一笑:
“刚才可是有六七位道友一同攻击于在下的这师弟,在下与师弟情同手足,诸位就不给个说法吗?”
“道友想怎么?”云灵姗意识到自己的一再退让似乎并不能换来和平。
“很简单,每个修士自赏十个耳光,就此了结。”秦修士淡淡道。
此话一出,不待云灵姗说话,已经在散修和云家弟子中引起了轩然大波,群情激愤。
“不可能,是那修士伤我等在前,断我道友一臂,如今却要我等自扇耳光?做梦吧。”
“莫要欺人太甚,这是凌霄宗。”
“你算什么东西?让我等自扇耳光?呸。”
话音刚落,剑疤师弟顿时大怒:“蝼蚁一样的东西,也配骂师兄。”
身随声动,一只无形的手“啪”地一声抽在一个散修的脸上,那散修猝不及防,顿时倒飞了出去。
云灵姗大怒,立马出手制止。
可青年筑基修士一个法术轻易地拦住了云灵姗,筑基九层打筑基初期,简直太轻松,云灵姗只觉得体内的灵力运转一下子受阻,脸色刹那间惨白。
“是你们筑基先动手的,即便你们掌门来了,那也是你们先动手,天地为鉴,这就怪不得我了。”
另外一个云家筑基后期打手型客卿当即上前,可对面一直双臂环胸的金丹老者单脚一顿,云家客卿一瞬间被逼退了数丈,被金丹的气息压的喘不过气。
这哪是对战?
这是一边倒的凌迟。
季言心坠入到了谷底,事态还是演变到了这般他不愿意看到的境地。
最糟糕的境地。
对面三人背景强大,真要杀了在场的几个人,在魏掌门还没出现的情况下遁走,回到了大宗门,魏掌门真不一定能讨回说法。
这是弱着者的悲哀。
即便讨回说法了,那又如何?
人死了。
他现在终于明白了这伙人为何要来这里折腾,魏恂的神识关照不到这里。若青剑修士能来,这伙人如愿;若不来,这伙人也狠狠的出了一口恶气。
无论怎么算都不亏。
季言眼见云灵姗仅仅是想护着自己的弟子,就被粗鲁打飞,而对面的筑基九层秦修士甚至都没挪动半步,季言一股无力之感袭来,觉得愧对陈平,愧对陈平的几次救命之恩和相助。
只能硬着头皮上前:
“别打了,别打了。”
“都停手。”
在他的居中之下,居然还真停顿了下来。季言扫视了一圈四周,谄笑道:
“害,不就是扇耳光嘛。在下自习一术,其习修方式就是自扇耳光,在下替他们扇了,嘿嘿,啪,看吧,这法术就是不错,啪,嘿嘿,啪,嘿嘿,多大点事……”
云家这边,所有的修士眼中冒火,紧握双拳。
季前辈在自我抽耳光,但也重重地抽在他们的心上。
每个人都屈辱至极。
这里是凌霄宗,在自己宗门的地盘上,自己的前辈在受尽侮辱。而对方在轻蔑的观看,那蔑视的表情仿佛再说——呵,凌霄宗!
季言扇完自己耳光,转头对云家弟子摆摆手,开怀一笑:
“害,没事了,都散了吧,多大点事。”
“这法术确实不错,只觉得这下就精进了不少,嘿嘿,一举多得嘛。”
“散了,散了,都回到自己的工位。”
言罢,季言也不等云灵姗的统筹,独自转身向矿洞那边走。
在背对所有人的那一刻。
眼泪唰地一下冒了出来。
…太他娘屈辱了。
…太窝囊了。
修仙?修个什么仙。
而他的身后,秦修士冷笑一声:“呵,击败剑痴?”
……
早些时候。
陈平赶路之时,神识扫到前方来路上有一个凌霄宗的筑基正在疾行往回走。
那个筑基他认得。
是云家的新客卿。
他想了想,随便变了其中一个凌霄宗筑基弟子的容貌,与那客卿相遇后,直接问道:“祝道友,为何形色如此匆匆?”
“苗道友?你怎在此?”
“今日出来寻药,祝道友这是有事在忙?”
“哎,别提了……”
嘴上说着别提了,但他还是简要的提了几句,陈平却是微微一惊。
原以为云灵姗遇到的是矿洞内的一些麻烦,比如说遇到了洞内邪祟之类的,或者矿洞坍塌。
不曾想居然是那三个修士找麻烦。
“哎,不说了,还得尽快去通知云家主。”
“那祝道友赶紧去吧,莫要耽误了。”
目送客卿离开,陈平转身快马加鞭。
真的是因为灵玉起冲突的吗?
那三人一看就不凡,从对散修的藐视态度上也看得出来自于大宗门,况且还有个金丹,应该是不缺财物的人。
灵玉是很宝贵,但也并非无价之宝,值得这几个人如此行事?
还是另有所图?
‘另有所图?’
想到这里,陈平一个激灵。
这几个人来凌霄宗,不就是想会一会青剑修士么?
这恐怕就是他们的所图吧?
逼迫青剑修士现身…
陈平想到了此前云海棠的疑惑——这几人没有达到目的,怎么就走了呢。
原来是来了这一招。
陈平想了想,换了一张关羽的面孔,加速前行,可当神识覆盖矿场时,他刚好看到云灵姗被打飞。
顿时血气上涌,浑身的灵力不受控制的一阵动荡,所经之处树木倒塌一片。
欺人太甚。
当看到季言自扇耳光、云灵姗脸色惨白之时,一向冷静的他感觉到自己的眉毛都抖动了一下。
目光中闪过无法遏制的怒火。
修仙,修到这种地步还忍个屁。
此人不杀,誓不为人。
他陡然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