璎珞内媚之体?
俞玲春本能地觉得这个词不是什么正经词,好奇道:
“甚叫璎珞内媚之体?”
云灵姗回忆了一下:“我亦仅听闻了大致的情形。……。”
云灵姗介绍起迷雾大阵的前前后后,有些是昨日进入云家修仙城听到的道听途说,更多的是她这些年在外围打听到的。
讲完迷雾大阵,云灵姗道:
“这种体质说是一种在东沧璎珞域形成的一种特殊体质,专为女修所制。但此次魔修将其用在了迷雾大阵之中,是用于抵御外界元婴真君术法的钥器之一。”
“如今凌霄宗之中,这种体质的女修就有好几个,据说她们的道侣全都被夺舍成为了魔修。”
“只是可怜了那些女修,道侣没了,还被欺骗了几年。如今还落得个寿元大为减少的后果。”
俞玲春听得戚戚然。
为这些女修感到惋惜。同时又庆幸自己不是其中之一。若自己也没了……,俞玲春不敢想自己此后的日子该怎么办。
“都有谁啊?”俞玲春轻声问。
云灵姗摇摇头:
“昨日在散修城督促修缮时,听闻过些许几个人的名字,但我都不认识,也未曾见过。倒是听说,此类女修…”
讲到这种私密问题时,云灵姗压低了一点声音:
“据说这类女修臀部上都有一个弯月胎记。”
“哦,.啊?”俞玲春一惊。
她本以听热闹的心态,怀着怜悯的心绪去看待这种事,完全没有联想过此事与自己有关。
一丁点都没有。
所以当云灵珊提及月牙儿胎记时,她甚至都没有
一个呼吸之后才回过神来。
月牙儿印记?
臀部?
“臀部上都有一个弯月胎记。怎么了?你见过?”云灵珊望向俞玲春,不知为何她反应这么大,怀着疑惑之感问了一句。
俞玲春脑海里‘嗡’地一声如同有春雷炸开。
意识里一片空白。
见过。
见过无数次。
自己就有这种胎记啊。
联想到‘内媚’这个词,又联想到此前自己身体的不正常反应,一股不详的预感袭击而来。
一只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只有紧紧地抓住法袍裙角,才勉强控制住抖动的幅度。
她麻木地望向云灵珊,怀着最后的侥幸心态,极力压制不让自己的声音颤抖,问:
“这种体质的女修,会有何表观?”
云灵珊已经看出了俞玲春的不正常,担忧地抓住她的一只手:
“玲春,怎么了?”
“没甚。”俞玲春尽管内心已经翻江倒海,此时只是故作镇定,勉强地挤出一丝轻松之意,道:
“你和我说说呗,我…就是以前听,听闻一个友人言其自己有这种印记。”
云灵珊将信将疑,但还是说了一遍。
俞玲春越听心越凉。
这不就是自己的表观吗?
过去的一幕幕点点滴滴在这一刻被串联了起来,心中的最后一丝侥幸轰然破碎。
仿佛间,天都彻底暗了下来。
“灵姗姐,你先回去吧。我有些累了,想休息一会儿。”俞玲春尽管想在友人面前掩饰一下,可终究冷静不下来。
只能催促云灵姗离开,她怕下一息自己就会哭出来。
“玲春,伱……”
“灵姗姐,你走吧,我真的累了。”她有气无力地赶人。
“……”
云灵姗哪见过俞玲春这幅样子?完全懵住了。
但无论她说什么,俞玲春都只是一个劲的催她走,她不敢再待。
难道俞玲春就是璎珞内媚之体?
不能够啊。
云灵姗想不通。
若俞玲春就是,那意味着陈平已经被夺舍。可若真如此,结为道侣这么多年,俞玲春不可能发现不了端倪,在她的认知中,俞玲春只是见识少,单纯,但一点都不傻,反而很聪慧。
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的枕边人已经换了灵魂?
即便是骗过了俞玲春。
自己的姑姑呢?
云海棠可是见多识广,什么都清楚,绝不可能这么久了对一个被夺舍的道侣一点觉察都没有。
不能够的。
难道真的是俞玲春的友人?
云灵姗晃了晃脑袋,想不通,决定过两日再去看看俞玲春。
内院。
待云灵姗走后,俞玲春彻底崩溃,眼泪不受控制地大颗大颗往下掉。
掩面低声而泣。
云灵姗的话一遍一遍回荡在她耳边。
璎珞内媚之体的特征……这种女修与迷雾大阵暗阵的关系……道侣被夺舍……寿元大减……
被夺舍?
她突然呼吸急促起来。
下意识地望向静室的方向。
但下一息她随即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自己的夫君绝对不可能被夺舍。
被夺舍意味着换了一个灵魂,没有任何办法将原主的灵魂融而为一,这意味着被夺舍之后将会失去原主的记忆。
这种情况下可以模仿,但绝对做不到天衣无缝。
她可以绝对肯定,静室里的就是原来的陈平,绝无他者可能性。
这么一想,她替自己的夫君松了一口气。
可下一息,又是无边的悲伤袭来。
眼泪顺着洁白的脖颈向下滑,打湿了衣襟儿浑然不自知。
原来自己自始至终都是魔修的工具。
可是。
到底什么时候和魔修扯上了关系?
自己从小就跟着爷爷修行,等爷爷生死道消之后则一直待在自己夫君身边,甚至都很少外出。
怎么就被魔修盯上了?
而且,按照云灵姗的介绍,这种体质要在璎珞域才能催生而出,可自己明明从未去过璎珞域啊!
听到静室那边传来动静,俞玲春手忙脚乱地收拾好桌子上的东西,哐当一声打碎了一个玉器,又赶紧弯下腰收拾地上的碎片。不待收拾完又连忙擦干眼泪,催动灵气消除自己眼眶的红肿感:
“夫君……”
陈平静心习修了一会儿功法,起身活动会,走出静室才发现只有俞玲春一个人坐在那儿,正慌里慌张地清理玉器碎片。
他笑了笑:
“碎了就碎了嘛,下次买个新的便是。”
“云灵姗走了?”
俞玲春嗯了一声,声音细若蚊吟:“刚走,见你在修行,便没有打扰你。”
“怎么了?”陈平见到她状态似乎不是很好,说话很轻,人也一股萎靡感。
“听灵姗姐说起这些年的事情,有些感触罢了。”俞玲春吸了下鼻子,没有看陈平:
“对了,灵姗姐落了一块玉佩在我这儿,我给她送过去吧。来了凌霄宗这么久,我还没怎么出去走过呢,正好出去看看。”
“行,带上令牌。遇到危险报身份。”陈平交待道。
既然心情低落,又不想说,那出去走走也挺好。
在凌霄宗没有什么危险。
况且是去找云灵姗。
……
俞玲春走出府邸,走在小竹峰的山间小道上,眼泪止不住又流了出来。
她不是要去找云灵姗。
只是不想在陈平面前哭。
她不知道陈平知不知道这个事?按照云灵姗所说,云灵姗也是在凌霄宗才听说迷雾大阵的暗阵一事。
可以看出这事已经在修士中传开。
如此看来,陈平多半知道。
可自己的夫君为什么要瞒着自己?
对了,既然已经传开,那我也可以去打听打听。
俞玲春浑浑噩噩地往山下走,走出宗门,见到了外围正在大兴土木的散修城,如今的散修城已经比她初来凌霄宗的那天成型完善了很多,不少屋舍已经盖好。
到处都充盈着希望的光。
可她的世界里一片暗淡。
她擦干眼睛,往人多的地方走,见到有很多人围坐在一起歇息,她便也凑过去一起聊天。
几经周转,终于遇到了一群正在聊这个话题的修士人群,她侧耳倾听,时不时插话问一问。
“……”
“这凌霄宗有多少个璎珞内媚之体的女修?”
“据说有几十个呢?”
“瞎说,就几个。”
“哎,这些女修也是命苦啊,修仙几十年,梦想着得道长生,不曾想自始至终都是魔修实施阴谋的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道侣,结果依然是魔修安排好的。最后道侣还要被夺舍,自己也是寿元大减。哎。”
“谁说不是呢?都是苦命人。”
听到这些,俞玲春悲从中来,偷偷扭过头去,抹了一把眼泪,吸了一下鼻子,继续混在人群中默默地听。
“……”
“这种体质的女修,一般还能活多久?”
“唉,据说顶多也就一二十年的寿元,每个修士都不一样的。”
“哎,也不知道她们自己知不知道?”
“哪能不知道?这消息早就传开了,没见简道友吗?此前多开朗的一人,如今天天躲在屋子里不出来,人都萎靡了不少。”
“莫道友也是。以前练剑最勤快,现如今早看不到她修炼的身影了。”
“……”
“就没解决之道吗?”
“解决之道?据说掌门都无能为力。”
“那岂不是毫无回旋余地,必死无疑了?”
“是必死无疑了。”
俞玲春手上捏着的玉佩哐当一声掉落在地,又连忙捡起来。
满脑子都是道友们讨论的话:毫无回旋余地,必死无疑了。
……必死无疑了。
最多二十年的寿元……
“……”
俞玲春听了半响,直到那些道友重新开始干活,她才起身离开。
行尸走肉般地往回走。
她终于明白了陈平为什么不和她说实情,原来自己只有二十年寿元可活了。
陈平显然是不想她为此伤心欲绝。
不,现如今恐怕只有十几年了,是从身体上秘术被解禁的那一刻算起的。
身体到底是什么时候变得异常敏感的,她已经不记得了。
只记得已经很久很久了。
十几年的寿元,那还修什么道?
又有什么用?
想起自己过往没日没夜的修炼,就想跟上陈平的脚步,希望有朝一日筑基成功,陪陈平久一点。哪怕再累再苦都值得。
可如今……
……所有的目标都不值一提了。
“俞道友?你……怎么了?”有修士认出了走在回小竹峰的路上的俞玲春。
俞玲春擦了一下眼睛:
“没,没什么。风大。”
也懒得多搭话,继续回小竹峰。
……
散修城,临时云府。
云灵姗思来想去,都觉得不对劲,想了想,还是去找了云海棠,将今日下午一事和云海棠说了一声。
“你和玲春说了璎珞内媚之体识别的事情?”听完云灵姗所述,云海棠心中一紧。
云灵姗茫然:
“是啊,然后玲春表现得极其不正常,似乎情绪非常低落,她说是她友人疑似这种体质。可我总觉得不太对劲。这,这到底怎么回事?”
云海棠深吸了一口气,其实她自从知道这件事在散修中已经传开,就知道俞玲春终有一天会知道。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俞玲春就是这种体质。”云海棠神色凝重,不是因为俞玲春自我知晓,而是担忧解决之道不好找。
云灵姗如被雷击,顿时瞪大了眼睛。
“那,那,陈前辈……”
云海棠缓过劲来,给云灵姗讲述了一下事情的大致来龙去脉。
云灵姗半天才回过神来,即替陈平高兴,又感慨不已。
旋即就是为俞玲春感到无比的悲伤。她知道这个不好解决。
“我去一趟小竹峰,得让夫……陈平知晓才行。”末了,云海棠望了一眼远处的宗门。
“我也去。”
……
“陈前辈,真的是非常抱歉,我真不知道玲春竟是这般情况。”小竹峰上,云海棠和云灵姗见到了陈平,一番述说之后,云灵姗满腔后悔。
陈平倒是明白了过来。
难怪刚才俞玲春的状态不好,原来是知晓了自己的体质问题。
陈平起身道:
“这事不怪你,如今这事已经流传开来,她迟早会知道的。”
青云域当初封闭时,里面的人或许觉察不出璎珞内媚之体与迷雾大阵的关联性。
但青云域被破之后,域外的能人异士多的很,难保不会有人通过异象知晓一二,特别是迷雾大阵被破的异象。
迷雾大阵消失后,一些筑基修士、家族修士等都会与外界取得联络。外界的很多消息便会鱼贯而至,谁也无法封死消息。
这种事被传开是迟早的事。
陈平有预期。
俞玲春迟早也会知道,或者说也需要知晓,因为救治过程本身就需要她的参与。
云灵姗的出现只是把这事提前了一点罢了。
“那,那怎么办?玲春她……”云灵姗充满了愧意,同时又有一股无助感,想帮俞玲春却无能为力。
陈平淡淡道:
“这事我会想办法解决的。你们先回去了,我来应对就好了。”
神识释放之下,他已经‘看’到了俞玲春就坐在小竹峰后山的一片荒芜的药田边上。
独自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