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风没有回女伴的屋舍,而是回到了他自己的屋舍。
令陈平惊喜的是,来得不止是夏侯风,那个女修也一起来了。
陈平再次放出了隐匿状态的九幽七彩蝉。
夏侯风屋舍。
夏侯风进屋前仔细查看了一下封印在门缝里的那一股灵力——
嗯,没有波动。
进门后又看了看布置在石柱缝隙的一张听风符。
也没有任何灵力消耗的痕迹。
其他几个布置亦没有任何异常。
夏侯风放下心来。
他的这些禁制布置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换一个方式,不认为有人能悄无声息地进入他的屋舍而不触碰到任何的禁制布置。
绝没这种可能性。
数十息(大概一两分钟)之后。
“完了?”女修问。
“咳咳,今日有点累,否则不至于此。”夏侯风穿好法袍。
夏侯风起身冲了一杯灵茶,又给女修端了一杯:
“尝尝我这灵茶,味道还不错。”
他自己喝了一口,望了一眼陈平的屋舍方向,拍出一张隔音符,轻声道:
“劫道行动,就在今日。”
“既然要动手,为一劳永逸,连云海棠一并解决。等会,你我以正式结为道侣为由,连理之喜,邀请邻里过来喝上一两杯,这个理由应不至于被怀疑。况且光头化日之下,警惕心更为收敛,绝对万无一失。”
女修目光也变得贪婪起来:
“听你的。”
夏侯风将手指捏的嘎嘎响:
“放心,即便暴露,我要杀云海棠和陈平,也有足够的胜算。那云海棠我亦打听过不少信息,受家族事务所累,她的法术并不算太厉害。至于陈平,完全是个添头。”
“此事有十足的把握。”
夏侯风看了看手中的万稥丹。
此前只听闻过万稥丹的阴狠之处,却从未真正使用过,如今倒是可以亲眼见证一番了。
突然。
他隐隐约约觉察出浑身正慢慢滋生出一股乏力之感,一股倦意袭击脑海。
他晃了晃脑袋娘的,那种事果然不能多做,身子都有些发虚了,吸髓喝血的女人。
等等。
不对劲。
这种无力感怎么越来越强?
夏侯风心中大骇,常年行走在剑尖之上的他,什么场面没见过?
就此此时,他听到了女伴传来的呻吟声和尖锐质问声:
“夏侯风,你对我做了什么?”
夏侯风豁然转头,看见修为远低于自己的女伴脸色苍白,蜷缩着腹部倒在地上,白皙的身上不着一丝一缕,但他却没有多欣赏一眼的雅兴。
…中招了!
他下意识地往屋舍静室方向一跃,可刚疾驰出一两丈,竟发现自己的灵力枯竭了。
一个踉跄,哐当一声摔倒在地。
夏侯风心中巨骇,如坠冰窖。
可还没等他多想,下一息,他感受到了五脏六腑传来的隐隐痛感。
另一边,女修已经呻吟了起来。
万香丹?
夏侯风立马想到了这种可能性,他下意识地看向自己手中还拽着的那一颗万香丹。
怎么可能?
这种毒丹极其罕见的,难道还有
而且刚刚在自己动了使用万香丹的时候,对方也在此刻用了出来?
这也太巧了。
夏侯风浑身湿透,他使出全身的力气抬起一只胳膊,努力探向袖口里的储物袋,那里还有一瓶解毒丹。
不知是否有效,但这是唯一的希望。
可就在此时,两柄带着耀眼金光的灵力三叉戟突然从窗外飞了进来,‘嘭’地一声,他的两个胳膊顿时筋骨断裂,无力地垂落在身体两侧。
夏侯风疼的咬牙切齿,他透过晃瞎眼睛的强烈金光,看到一个修士推开了他的屋舍之门。
从正门毫无掩饰地走了进来。
“陈平?”
夏侯风大惊。
他这些年多次劫道,得罪过不少势力。刚才中毒的那一瞬间,他有想过可能是这些势力察觉到了他的存在,进而报复。那一刻他的脑海里浮现过很多人的身影。
唯独没有陈平。
自己刚准备算计陈平,都还没付诸行动,而且知晓的人只有两人,陈平如何就得知了?
这些年,他深埋对陈平的算计,也深知筑基神识和听觉的强大性,因此他极少在自己的屋舍里谈论陈平。
偶尔为之,也会打出隔音符,也会释放出自己的神识干扰外来神识,以便对话被听了去。
如今进来的却是陈平。
“伱为何有万香丹?”夏侯风一身冷汗。
陈平没理会他,先走到那个不着片缕的女修身边,看了一眼颤颤巍巍、一脸哀求的她,面无表情一发灵力小剑要了她的命。
这女修到死都没有想明白,明明夏侯风说了陈平不足为虑,杀陈平如探囊取物,现在却要了她的命。
“等等。”
夏侯风见陈平走过来,果断出声制止。
夏侯风没想到陈平如此果决,一句话没说就结果了女修,他自是不会因为女修的而伤心都,但他却因陈平的雷厉风行而虚冷:
“我拿一个消息,买我这条命。”
陈平面无表情:
“你死了,我想知道的同样能知道。”
“不,你无法知道。”夏侯风艰难道,他的五脏六腑传来的痛感在逐渐加剧,他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不等陈平说话,他继续道:
“我知不少修士都会招魂术,但招魂之下,只能一问一答,你未必能听到有用的消息。”
这是招魂术的缺点。
魂魄之会回答到你关注的信息,而不会主动告知他掌握的信息。
比如说你问它灵石藏在哪里,它会告诉你。但你若不问他的秘籍藏在哪里,它不会主动告知。
“说说看。”陈平淡淡道。
他不急,夏侯风一身灵力尽失,他是能感知出来的。而且夏侯风双臂一断,对他没有任何威胁。
况且夏侯风还动弹不了。
夏侯风冷汗如水注:
“我的五脏六腑在被快速腐化,你先帮我在储物袋中取出解毒丹。保住我的命,我再告知你。”
“这消息绝对值我一条贱命。”
夏侯风的心中还存在一丝侥幸,一丝活命的侥幸心理。
尽管他自己也知道这种希望非常渺茫,渺茫的虚无缥缈。
劫道数年,他以为自己早已看淡生死。可真到了这一刻,他才发现看淡的是别人的生死,而不是自己的。
自己依然有着强烈的求生欲。
这股求生欲之下,本能地让他想要拿出一切值钱的东西来换命。
哪怕渺茫,也是稻草。
陈平法术蓄势待发:
“你也可以不说。我对你的消息本身就没多大兴趣。”
“等等,等等,我说。”夏侯风心中暗骂,但不得不屈服:
“除却我,还有人想到劫道于你。”
陈平心中一紧,但表面上装得风轻云淡:
“谁?”
“城西杨千幻。”
陈平没有再多问,只要知道了一个引子,招魂之下,什么都可以问得出来。
活人会撒谎,但死人不会。
“就这个?这个不足以让我放过你一命。”陈平冷声望着他。
果然,夏侯风还有更有用的信息,夏侯风不顾豆大的汗水滚过狰狞的脸颊,停顿了一息,道:
“我有璎珞内媚之体女修的信息。”
“就这…?”
陈平大失所望。
还以为有什么有用的消息,比如哪里埋了大量灵石?那里有破解迷雾大阵的法子?
不曾想却是这玩意。
看不起谁呢?
我是那种人吗?
“看来陈道友并不知晓璎珞内媚之体女修的特殊性。这类女修是东沧璎珞之地的一种特殊体质女性,天生极其适合双修。可双修之后,男修极易适合被夺舍。陈道友可懂这其中利害吧?”夏侯风痛得脸颊扭曲。
夺舍?
璎珞之地?
这些知识都触碰到了陈平的知识盲区,他完全没听过这类信息。
但“内媚”这个词他此前送玉佩给云海棠的时候,倒是听说过。
“谁是璎珞内媚之体?”陈平冷道。
“城东…冷道友之道侣…沫之熙。”夏侯风断断续续道,説话已经有些吃力。他现如今没有底牌,只能寄希望于那一丝渺茫的希望。
“你怎知她是璎珞内媚之体?”
“…她…臀部有一个月牙胎记,…这是璎珞内媚之体女修…的特有标记。”
闻言,陈平的手猝然一抖。
手中握着的剑都不由的抖动了几下。
随即恢复镇定:
“她臀部有个胎记?你如何得知?”
“这…不…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样的内媚之体女修,在落月城据说还有。陈道友不觉得这是魔修想要夺舍她们道侣的一步棋吗?这意味着她们的道侣很可能已经是魔修。陈道友,这消息够换我一条命吧?”夏侯风説话已经难成整句,似乎快到了生命的尽头。
陈平起身,点了点头:
“够。”
这个消息确实有分量。
如果夏侯风所言属实,那么这些女修的道侣很可能已经是魔修,或者即将被魔修夺舍。
如此的话,提前知道他们的存在,可以多一份心眼。避开这些人,自己则少一分危险。
单凭这一条,就非常有用。
问题是。
“你求我的是饶你一命,而不是救你一命。”
陈平鄙视地看了夏侯风一眼,起身走到另外一边,翻找起女修的财物。
夏侯风一愣,顿时用尽最后的力气破口大骂,可惜却丝毫无用。
“陈道友,.求求你了。把解毒丹帮我拿出来。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陈道友,你我邻里一场,我.从未害过你吧?救救我。”
“陈平,我死也不会放过.你的!”
“陈平,给.给我一个…痛快。”
“.”
夏侯风的声音在咕噜咕噜中慢慢变弱,并最终戛然而止。
面部扭曲,浑身湿透。
他在死前承受了极大的痛苦,此前一直不知道万香丹的功效到底如何,在死前终于体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