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今日就要会客! 我,我这记忆还没完全恢复...”
尚还躺在床上的苏川听到十一的话,双眼倏然瞪大。
她不自禁地咬了咬嘴唇,心下暗忖:“现在空有世子身,待会儿会客要是露出马脚可怎么办啊?”
不管了不管了,死马当活马医,是骡子是马总要拿出来溜溜。
苏川抬起头望向十一:“等会要见的是谁?是敌是友,抑或都不是?”
“世子,此人名叫谢溪礼,封号为“疏王”,是邻国北苍国的七皇子,此次他随北苍使节来东齐,听说是北苍国意欲与东齐结盟,皇上对此十分重视。
之前他与您打过几次交道,此人城府颇深,目前看不出来是敌是友。”
十一微蹙眉头,在王爷重伤失忆之际登门,其用意令人琢磨不透。
苏川眯了眯眼,耳畔旁,十一还在给她事无巨细地回忆以往景羡青和疏王谢溪礼几次见面的细节,以及关于暗卫打探来的秘事。
她的思绪慢慢飘远。
谢溪礼?这不是她临死前看的那本小说的男配吗?
虽然在小说里他的剧情不多,但东齐的景羡青清冷淡漠,北苍的谢溪礼桀骜妖冶,喜怒无常,倒使得二人的书粉人气不相上下。
小说里的谢溪礼本就神秘莫测,自己还是个拿了一半剧本的半吊子,苏川摇摇头,对上他暂且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世子,疏王已经在外厅等了半盏茶的时间,王爷叫我差我来请示您。”门外的婢女微微屈膝问道。
“我身子不适,就请疏王来里厅议事吧。”
重伤一事,已泄露风声,瞒也瞒不住,索性拿重伤一事作为诱饵,正好可以揪出藏在身边,且躲在暗处的魑魅魍魉。
不多时,门楣上玉帘清脆的碰撞声响起。
苏川扭头去看。
入目是修长净白的手指,持一把精致的薄红绢丝翡边折扇,掀起玉帘一角。
“景世子,多日不见,听闻世子重伤,特来看望。”
说话间,谢溪礼已走到苏川的床榻不远处。
饶是已经知道小说中描写的谢溪礼容貌俊美,加之穿越到景羡青这么个皮相绝伦的身体里,苏川对着镜子里的样子已经是感慨多次。
现在见到谢溪礼真人,瞳色还是不掩惊艳之色。
一袭暗红掐金丝红梅的云锦袍,青石玉色的蹀躞腰带勾勒出极具线条感的腰身。
视线往上,即是一张绝美潋滟的脸,睫毛长且微卷,一双凤眼微微上挑,看似含情,但细看却觉黑眸冷冽绝情。眼角的一颗墨色泪痣更添悱恻。
不过只一瞬,苏川便将其掩盖,转而换上一副清冷模样。
“劳烦疏王特地来此。恕我身体有恙不能行礼。”苏川照着十一教她景羡青的语气模仿着。
“无妨,此次前来,除了看望世子的伤势,圣上还有另一件事交予我二人去办。”
谢溪礼用手中的折扇微微抵住下巴,眼眸低垂,看着床上半卧的苏川开门见山道。
苏川暗暗心道,我就知道没这么简单。
但面上还是一副了无波澜的样子开口问道:
“不知圣上想要臣做什么?”
随即谢溪礼慵懒的声音响起:“圣上得知世子受伤,派我二人暗中调查此事,调查幕后黑手。”
苏川开始回忆书中的情节,确实有景羡青与谢溪礼一起调查刺杀一事。
景羡青好歹也是屡次出征击敌的将军,刺杀一事让东齐皇帝震怒,皇帝怀疑是内鬼又或是外敌刺杀景羡青,以此让东齐损失一员大将。
不过景羡青早已知道刺杀之事与他的母亲李薇脱不了干系,但单凭她母亲一个人绝不能布下此次如此周密的陷阱,李薇背后应当还有更强大更黑暗的势力。
虽然已被其母伤透了心,但其实景羡青原本还是准备留李薇一命,余生让她去偏僻的寺庙赎罪。
可是因为有了谢溪礼的加入,虽然景羡青暗中阻拦,让二人的调查重点向外敌方面扭转,但还是被谢溪礼发现端倪。
最后弓箭手团团包围李薇,不知谁下的口令,在乱箭齐发之时,她手持长剑,当着众人的面前自刎,鲜血喷到景羡青白皙的脸上,浓重的血腥味夹杂着的一句呢喃。
“我这辈子,最后悔最恶心的就是生下了你....”
自此,书中的景羡青变得更加清寂。
苏川此刻有些伤神,虽然当时看小说的时候,她对李薇的行为很是愤懑,但也十分不解,可惜,一场车祸也带走了书中的结局与真相。
但总归也是人家景羡青的母亲,这样调查下去,搞不好自己变成了别人的杀母仇人。
算了,苏川的人生格言之一就是“走一步看一步,活在当下。”
谢溪礼低头打量着沉思的“景羡青”,嘴角勾起一丝弧度。
“世子莫非是知晓什么内情?”
谢溪礼慵懒的声音瞬时拉回了苏川的思绪。
“不,我只是在想从哪里着手调查?”苏川淡漠地解释道。
谢溪礼顺势坐在乌木鎏金瑞兽缠枝床沿,手指微微翻转,翡边折扇一寸寸展开,金玉丝线勾勒薄红的梅花栩栩如生。
视线上移,谢溪礼的凤眼微带笑意
“不如我们从世子受伤逃亡的地方查起吧。”
正和我意,苏川心里暗喜。
和谢溪礼一同去长阳村,正好可以去寻找已经成为苏川的景羡青,由谢溪礼之口提出,还能顺便掩人耳目。
但苏川面上不显半分,沉吟片刻开口。
“疏王此提议甚好,大夫说我的伤势明日会好转不少,能下床走动,届时我们二人再一起去长阳村调查。”
闻言,谢溪礼合拢手中的折扇,站起身来。
“既然如此,明日我再来寻你,世子你好好养伤,我先行回府了。”
“疏王慢走。”苏川心里暗暗松口气。
送走疏王后,苏川赶忙问向旁边的十一道:“怎么样?我表现的和平时的模样一样吗?”
十一看着“景羡青”这张焦急且俊美的脸,不禁汗颜。
怎么世子失忆后在人后的样子和以前大相径庭啊?
以前清冷的世子现在变得活泼多言起来,还真是让他觉得不适应。
从前的世子虽也关心他们这些属下,但很少表达,现在的世子与他们更加交心,也变得更加有烟火气息了。
但十一还是如实回答苏川的问题:“世子,您刚刚在疏王面前表现得和以前有十之八九的相似。”
“十之八九,也就是还差一两成了?”苏川追问道。
“不过世子您刚刚死里逃生,性格变了一些,外人应当也会理解的。”
苏川这才微微定下心来。
刚刚与谢溪礼的暗暗交锋,着实让苏川出了冷汗。
要不是提前看了小说,她可能差点就听不出谢溪礼暗含的审视打探之意了。
不过,走一步看一步。
现在填饱肚子才是关键,明天还有场硬仗要打。
随即她让十一去准备晚膳。
该说不说,成为世子的好处之一是吃到了很多现代都吃不到的美食,饭来张口的生活着实令她享受。
正催促下人准备晚膳的十一,心下也疑惑,失忆后,世子的口味也貌似变了。
不过只要世子胃口好,其他什么都暂且都放在一边吧。
与此同时的疏王府内,一山羊胡的老道和一名咋咋呼呼的青年,围坐在谢溪礼身边。
“谢溪礼,这次你去看那个景羡青,听说他这次伤势惨重,哈哈哈哈是不是很狼狈啊!”
顾折青在旁边幸灾乐祸地大声问道。
谢溪礼在修长的手指在檀木桌上有节奏地敲着。
耳旁传来顾折青咋呼的声音,百无聊赖的谢溪礼凉凉掀起眼皮,瞥了一眼青年。
“这次伏击确实重创了景羡青,但别忘了他身边齐大夫可是号称“百草生”,此次他虽危在旦夕,但有了齐大夫的医治,他明日便可下床调查了。”
说到此处,谢溪礼话锋一转,“不过这次的景羡青有些古怪。”
“王爷,什么古怪?”山羊胡子李阳摸着白胡子追问。
谢溪礼眯着凤眸回忆,“我今日与他见面时,他看向我时,虽然掩饰地极好,但他眼中极快的闪过一抹惊艳之色,倒像是第一次见到我。”
他顿了顿继续说:“所以我猜想那人可能不是景羡青本人,虽然他的身形与之前一模一样,但那个眼神,和说话时偶尔流露的情绪较之从前有了细微的变化。”
“喂,惊艳之色啊哈哈哈哈,莫不是谢溪礼你近来又长得更美了些,把景羡青那个木头都迷住了?”
顾折青一向与景羡青不对付,同辈之人,虽然顾折青也算文武双全,可是老是被拿来与景羡青做比较。
顾折青不正经地打趣谢溪礼,顺便贬低了景羡青,捧腹大笑道。
凉凉的眼刀直射向顾折青,顾折青立马屏住笑声。
遭了,忘了他不喜欢别人夸他颜色艳丽的!顾折青在心中暗暗打了自己两个小巴掌。
“将他扔到顾府门口,并告知顾府管家他在青楼赊账不还,让伯父将他关几天反省反省。”
谢溪礼扯了扯薄唇冷笑道,两抹暗影悄无声息出现,带走了挣扎大喊冤枉的顾折青。
李阳抿了一口茶,摇摇头含笑看着被拖走的活宝。
聒噪的声音离去,李阳这才重新看向谢溪礼。
“王爷,刚才您说的世子府的那个是假冒的,可是我们的死士从景羡青受伤就开始监视他,并未发现不妥,要是他找人顶替他肯定会留下蛛丝马迹。”
李阳顿了顿迟疑道:“这其中会不会有诈或者其他变故?”
谢溪礼气定神闲地抿了口茶,而后悠悠开口:“不排除易容或者失忆的可能,明日去长阳村调查时,我再探探他的底。”
错落有致的亭台楼阁春日正是鲜花烂漫的时候,谢溪礼的目光越过了盛开的娇花,停在了从围墙外飞来的蓝色蝴蝶。
“景羡青这次死里逃生,也间接打乱了我们此次来东齐的重要计划,不管怎么,我会暂且调查出刺杀结果敷衍下东齐皇帝。”
容貌盛于春日娇花的脸庞泛着冷意,手指轻轻扯下一片花瓣。
蓝色蝴蝶迷恋于亭台外的花簇,停下栖息在花蕊上。
片刻后,如蓝天般颜色的翅膀无力地扑棱着,随后伴着花瓣慢慢飘零至松软的泥土上,带着一丝诡谲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