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很喜欢文拾珠。
没事儿就把她招到宫里去说话,每每听这个漂亮的小姑娘用其特有的逻辑,讲述铺子里的那些奇闻怪事,便乐不可支。
兴致上来了,还把另外几个喜欢的小姑娘一起叫来,在小厨房摆弄些吃食。
今天,皇后又叫文拾珠了,还嘱咐了一句:好久没见你那好友温语了,也带上她吧……
等看到温语,皇后娘娘才想起来:“温语,你府里的大嫂刚去了吧?”
温语回答:“回娘娘的话,是的。”
皇后便嗔怪着旁边人:“你们也不提醒本宫?本宫只是趁这两天无事,让她们来闲聊。她出来哪里方便?”
旁边女官连忙赔罪。
温语笑道:“谢娘娘体恤,家里的事务已基本办完了。”
皇后叹道:“那许氏,也真是可怜。留下个小闺女吧?”
“是。现如今,是母亲亲自带着的。”
“好好的照顾着吧!给本宫记下,等她出了孝,领来让本宫瞧瞧。”
女官赶紧记录下来。
其他几个姑娘,看起来跟文拾珠挺熟的了。还一个拿着本食谱,正跟文拾珠请教呢。
皇后宫里就有小厨房,今天做了几样点心和糖果。皇后娘娘尝了尝,感觉味道不错,吩咐给几个宫送了些。
几个人嘻嘻哈哈的又聊了好一会儿,有宫女进来,叫了一声:“娘娘!”并未往下说。
皇后看了看她,点头,“你们几个,到旁厅稍避。”
女官上前:“夫人和姑娘们,这边请!”
温语也起身,准备往旁厅走。
那名女官站的位置,刚巧把温语挡住了。
等大家往前走了,她要迈步。可那名女官却没等她,而是直接走到了她前头。身形还一顿,仿佛要压她一下似的。
心里一动,温语扭头看了一眼皇后。却见皇后娘娘也正在看自己,面容平静。她跟着众人进了旁厅,一跨进门便闪身,躲在围幔后头回望。
过了一会,脚步声响,一个中等身材的青年从旁厅门一闪而过。温语看得明白,个子不高,长相普通,穿的也很普通。
温语不敢再探头,只听那青年说:“给娘娘请安!”
“奇俍来了?”皇后声音十分温和。
“谢娘娘赏的几样点心和糖。味道可真好!”
“只是刚出锅,比较新鲜罢了!你要记得劳逸结合,别太辛苦。本宫这会儿还有客,你先去吧!”
“是。”那青年也没啰嗦,行礼后转身走了。
温语没再敢伸头看。
等脚步声没了,女官才领着几个人出来。温语还是跟在后头,心中在猜测:娘娘是要让我见此人?
他是谁?为什么?
突然,她联想到:这不会是李阁老所说的那个在屏风后头,听皇上理政之人吧?
再看皇后,正跟珠珠打趣呢!珠珠为了自家绣楼拉生意了。
“今年的春料子,年前来过一批,现在陆续的又要到了,珠珠带了一些。今年的主打的清雅之色。娘娘您看,颜色都极淡。有一阵,阿语就喜欢穿这样颜色的。”
其他几个女孩子都凑在一起看,“这个画册里是新样子么?”
“是今年我们绣楼新推出的!”
“这件真好看,今年长了个子,前儿翻出来裙子,都到脚踝了……”
温语磨蹭到皇后娘娘面前,悄声问:“娘娘,刚才不小心回头看了一眼,那位公子,神采奕奕,气度不俗。温语对于作画还是有些天分的,猛的一打量……怎么瞧着,那面相,倒似青年时的万岁爷呢!”
皇后娘娘也不看温语:“会作画的人,看人的方式不同吧?也许是像,但本宫也未曾见过年青时的万岁爷。”
“看着气度,可与皇家气派不大一样。不是皇家后裔吧?”
“以后,你就知道了!”皇后帕子一捂嘴。
“娘娘,珠珠快要成亲了,温语想送她件礼物,想从母亲留下的东西里选。有个八宝镶嵌梳妆台,还有块大漆屏风。您给温语拿个主意,选哪个好呢?”
“没见实物,哪里知道?不过,本宫倒喜欢屏风,瞧那儿……”皇后指着旁边一块大团牡丹花的。
“娘娘的物件当然是好的。可是,这也就摆在娘娘的宫殿里,寻常人家的厅堂,是放不下的。”
“这块还不算大的呢!前些日子刚从库房里搬了一套去了御书房,比这块还大得多呢!若听我的,屏风是个不错的选择!”
温语明白了,感激的说:“多谢娘娘,设身处地的替我们着想!”
“我们是谁?谁又替你们着想了?真是自作多情!”皇后娘娘白她一眼。
刚才,那名青年出去后问身边太监,“打听到了吗?都什么人?”
“回殿下,是娘娘的外甥女、侄女还有文大人掌珠及好友等,经常进宫陪娘娘的,有空还一起做些吃食。奴才以为,会殿下见见呢!”太监挤眉弄眼的。
殿下还没成亲,这太监以为皇后娘娘想做媒了。
这一下,倒把青年的思路冲散了,笑了笑,“手艺倒真不错!”
温语和文拾珠出了宫,便见李江在门口等着。他神秘而又兴奋的说:“可等着您二位了,大好消息啊!”
“怎么了?”
“青师傅醒了!”
……
没错,青师傅醒了,从一场大梦里。
她不愿意醒,因为那情景太美好了!燕娘子在教她们姐妹跳舞。
燕娘子身姿轻盈,能原地旋转一个时辰,还能一口气翻上百个空翻。衣带翩然,丝毫不乱。
自己也翻过,翻五六个,准摔!
燕娘子笔直的腰肩颈,天鹅似的,特别美。她看大兄的眼神,总是脉脉含情。
大兄每每被她瞧,脸都会红呢!那样子,总会惹嫂嫂生气。
而她们姐妹,却是笑得肚子疼。
白家姐妹都有才气,但擅长的才艺各不相同,四姐的舞跳得最好,后来……后来为了养忆白,在妓院里跳。那些恩客们的叫好和淫笑,仿佛就在耳边,青师傅的心像针扎一般,她开始痉挛。
这个时候,忆白在自己的堂屋干活。兰舟蹲在门口,看乌龟晒太阳。丫头婆子刚给青师傅翻了身,活动了腿脚。在廊下歇着喝茶,所以,也没人注意到好她。
五个姐姐厉害,而自己的绣技,大兄夸奖:“青出于蓝”。
只可惜,她那时还小,还没把白家绣技学全学精。
轰轰的爆炸,茫然的姐妹。官兵。呐喊。奔跑的食客和下人。被抓走的大兄。
大兄……只回头看了她们一眼,连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十二岁的她不知道,那次就是永别……
丈夫和儿子们被带走,嫂嫂自己也快要生产了,但她却是最沉着的,照顾着她们三个还没有出嫁的姐妹。
后来,消息传来,大兄和侄子们都死了。
几个人痛哭失声,都不肯相信。
“不对!肯定是有了什么事……”丈夫的死,虽然让嫂嫂脸上毫无血色。但仍抚着肚子,坚强的挡在她们面前。
可是,突然有一天,嫂嫂就疯了,疯狂嘶吼。夜里,就上了吊。她是在上吊绳上,生下了忆白呀!
青师傅胳膊在挥舞,脚在蹬踹。
嫂嫂喊了些什么?
“潭雁翎!李大妞!是你?是你害了白家?是我引狼入室啊!我是白家的罪人!夫君,是我对不住您!”
“潭雁翎?”
“李大妞!”
青师傅喉咙嘶哑的高喊,睁开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