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是温家长孙成亲的日子。
与此同时,在离这里百多里外的赞泉山庄,京城镇远侯府的长子媳妇崔氏,从京城回来了。
山庄是一大片的建筑群,原是祁家祖宅。祁家主枝在京城,这里是一些族人。多年过去,外迁来的人也不少,形成了个繁华热闹的镇子。
此次回来,要整修祖屋祖坟,还要给她亲婆婆……镇远侯祁宏的原配妻子修坟以及办祭奠仪式。
祁夫人娘家世代武官,父亲宠爱母亲一辈子,身边没有别人。上面二个哥哥,家风特别好。所以,她也曾是个单纯明朗的女子,不知道烦恼为何物,是在仙逝的皇后娘娘面前,都能谈笑风生的性子。
只可惜……她婚后没有遇到良人……
崔家与祁家门当户对,这桩亲事,还是先皇后娘娘赐的婚。
嫁的是祁家长子,生了祁家长孙。丈夫长得体面,也很能干,不嫖不赌。
看起来,说起来,这门亲事,荣耀体面。
只可惜,她这些年,日子过得……想想都可笑,怎么就摊上这么一个丈夫,这么一个婆婆呢?
她的婆婆……哦,其实是继婆婆,是镇远侯继妻,丈夫的继母:祁老夫人潭氏。
说起这个老太太,那可是个“妙人儿”,出身不明,还算不得美貌。但人家,就能让镇远侯续娶为正妻!而且给了几十年的体面。
不仅如此,她还得到了自己丈夫祁啸天的信服……很有些不是亲娘,胜似亲娘的意谓!
更邪性的是,就连自己亲生的大儿子祁凡,都孺慕她胜过自已!
祁啸天那个死男人……倒也罢了。
可每每想到祁凡的疏远与挑剔,祁夫人都无比痛苦,不知道哭了多少回了。
而潭氏极会为人处事,不仅在家里是个慈祥的老太太。在京城贵妇圈儿,也是有口皆碑的好人。良善的名声,能从京城传上千里到这儿……
嘿!可她……就是看不上自己!
其实,自己娘家不弱,嫁妆丰厚,进门儿就怀了孕,后来更是生了儿子。一个继婆婆……瞧不瞧得上,也没什么要紧。
只是,潭氏属笑面狐的,心有千窍,手段百出,一步一个坑……
而丈夫和长子,又全力维护她,不管发生了什么事,爷俩都是指责自己。
后来,潭氏给祁凡定了门亲事,长子媳妇儿进门儿,嘿嘿,旗帜鲜明的站在了潭氏一边儿!
每每想到这些,祁夫人都感觉压抑的要发疯。
尤其是前些年皇后娘娘仙逝了,那起子人对她,就更无顾忌。
然后……母亲也去世了,父亲伤心欲绝,她也不愿因自己的烂事儿给父亲增添烦恼。而两位兄长,有妻有子,有事有业,也不好意思总去打扰。
人到中年了,整个祁家,只有小儿子祁五郎,算是唯一与她贴心的……
现在的祁夫人,早没了年青时的笑颜,而只是一个衣饰考究,眼神冷淡,薄唇无情,看着就那么不好说话的中年贵妇。
这会儿,她边等儿子五郎,边想着心事。
搭在椅圈儿上的右胳膊,戴着一只又宽又厚的羊脂玉镯子,棕色素缎面鞋踩在踏板上。姿态和表情,都带着挑剔和漫不经心。
“母亲!”五郎进来了。
啊!美人儿子来了!
祁夫人的世界都亮了,笑容从心底浮上了脸,都差点站起来去迎儿子!
眼前的祁五郎,高高的个子,细腰宽肩,翘屁股大长腿。
那皮肤,比绝大多数的女子都白,但头发和眉毛却又极黑,一双轮廓分明的瑞凤眼,前眼角稍低,后眼梢略挑……简直迷死个人!
淡粉色的嘴唇,刀削一般的鼻子,还有个漂亮的下巴以及漂亮的喉结……
虽然现在每天都在一起,可祁夫人还是忍不住从上到下的,美美打量。
她没有女儿,产业又丰厚,闲极无聊,就爱打扮儿子!曾经把他给修整得……雌雄难辨。活脱脱一副惹是生非的高门贵公子样儿。
只是打小儿他就在外求学,只偶尔才在身边。祁夫人的满腔热忱总无处可用!好不容易学成归来,她能好好显摆一下了。可这个儿子却不答应了!还主意特别正,整天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忙些什么,还经常三五个月没了影儿,问也不说!
否则,秋猎会上,马球场上,宫夜宴上,京城
看着儿子,她心里似喜似怨,眉梢眼角却都带着笑意。
但此刻,祁五郎却在说她不爱听的!
“母亲,儿子真的有不少事,也真的很重要。所以……家里的事儿,您就让,让四哥多担一些吧?”
这话他提过几次了,但都让祁夫人回绝了。这会儿,见他还叨叨个没完,脸就沉了下来。
她不乐意!
这次回来,她带了两个“儿子”,另一个祁坚,是家中刘姨娘生的。
自己在祁家过的还不够够儿的么?可没兴趣抬举庶子!
“哼,我有你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就够了,可没兴趣抬举别人!”祁夫人翻了个白眼儿。
“母亲……您就给四哥一个机会吧。”
“呵!给他机会……”祁夫人冷笑着,“他那个姨娘,就是个墙头草!暗地里跟悯秀院儿的那位勾勾搭搭的献殷勤!还以为我不知道哪?!这次,要不是他死皮赖脸的跟着,你又非劝着,我才不带他回来!”
“姨娘是姨娘,四哥是四哥。不是一回事!四哥一直跟我说,他的亲事,想请您来做主呢!”
“他敢得罪正院老太太!?”祁夫人呵呵的笑了。
祁五郎有些替母亲心酸,正儿八经嫁进来,又没做错什么,却没有当家夫人的体面……
“母亲,再怎么说,那是祖母。孙辈儿的,又能如何?”
“祖母?呵!一个个的失心疯!祖母……你们祖母在北山上躺着呢!”她一指外头。“那位是你三叔的娘,是祁三祁六几个的祖母!跟你们父子有半两银子关系?!不知好歹的东西!”她在骂那个叫丈夫的混蛋。
“母亲!”祁五郎也有些无奈,“儿子知道您受了委屈!不过,这么多年了,还不习惯?看透了,也便罢了。您又不指望他们过日子!”
“说的容易……”祁夫人嫌弃的看了一眼儿子,“小小年纪的,你能看透什么?!!我带你回来做什么的,你难道不知道?”
见儿子不说话,祁夫人不厌其烦的重复着:“要跟族里打交道,监管大笔银子的销,维系各方面的关系!要把这块产业拿在手上!这么多事务,是多好的机会?你正需要历练一番的。凭什么让给他呀?”
祁五耐心的说:“母亲,儿子有更重要的事做,真的一点功夫也腾不出来。再有,四哥的亲事,还是在此地定了的好。如果他领着事儿做,对亲事也是有好处的!”
“他呀,我且得看看呢!行了行了你别管了,我心里有数!”
“母亲,儿子是这样想的……虽然您不看重,但为了名声,你身边儿,也不能只儿子一个啊!”
“呵!身子掉井里了,耳朵还能挂得住?我亲生的长子都指不上!还能指望他?!”
祁夫人撇了儿子一眼,矫情的端起茶杯,“你呀,别掏心挖肺的贴补了他,回头,人家就还给你一个透心儿凉!你们祁家门儿啊,就出这不分四六儿的!”
“呵呵……母亲,您还不相信儿子吗?将来……您就看着吧!就算扶持了四哥,他要有什么邪的歪的,儿子照样也能收拾了他!”
祁夫人唉口气,“唉,你的事儿可真多!好吧好吧,这可是你说的……你……”
还没等她说完,就有人来报,“夫人,张财两口子回来了!”
“啊!这么快?”祁五郎的声音里带着惊喜。
祁夫人转头看着他,嗬!瞧这眼睛有亮,脸上有光的……整个人,就跟太阳刚下山时出来的启明星似的!
一股又酸又涩的怒火,顶上祁夫人的脑门儿……
这是温语未来的婆婆和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