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声停止,温晚栀心神不宁地坐在餐桌前,纤长的手指转着马克杯。
浴室门咔嗒一声开了,薄严城带着一身水汽走了出来,擦拭着还在滴水的黑发。
“去吧。”
温晚栀闻言,更是直接转了个身,背对着浴室的方向,轻咳一声。
“好,你先进去。”
这个节骨眼上同床共枕,本来就够尴尬的。
再加上这男人洗了澡,从来都是围着个浴巾就走出来了,让人眼睛都不知道该放哪里……
薄严城低低笑了几声,一步步靠近那个就是不肯回头的女人。
“在害怕什么?”
温晚栀像是被激怒的小兽,脸色有些泛红,捏着拳头回身:“谁害怕了?”
这一回头,她脸就更红了。
薄严城站在一步之外,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悠闲擦拭着已经半干的头发。
男人早就穿上了黑色圆领羊绒衫和灰色慢跑裤,整个人体面得可以随时出门。
温晚栀黑亮的眼珠转了转,拿着东西钻进了浴室,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才舒了口气,有些无奈。
自己在想什么啊!
已经不是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了,怎么还会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最让她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事到如今,她居然还会对薄严城这么心动。
温晚栀拍了拍脸,冷静下来,才发现自己只拿了换洗的衣服。
正犹豫着准备出去取,抬头才一阵惊讶。
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惯用的洗发水,沐浴露还有护肤品,已经摆在了触手可及的位置上。
温晚栀心里一动。
薄严城就是这么无声无息,一寸寸重新占领她画下的领地。
润物无声,却也不让人感到冒犯和厌烦。
温晚栀洗了澡出来,薄严城似乎也收尾了手上的事情,神色自然地招呼她。
“过来。”
温晚栀擦拭着头发,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事,走近了关切地问:“怎么了?”
薄严城却长手一伸,推开桌上的笔记本电脑,站起身拿来了吹风机。
“没事,坐下吧,吹头发。”
温晚栀有些慌乱地伸手去拿吹风:“我自己来吧……”
薄严城却轻笑着举高了手,另一手把女人轻轻按在座椅上,启动了柔和的暖风,带着温度的指腹轻轻撩拨着湿润的发丝。
“这里没有家里那么暖和,不能像在家那样,湿着头发到处乱跑。”
温晚栀嗯了一声,见挣扎无果,干脆就乖顺坐着。
安心接纳薄严城对自己的好,不再和他斗智斗勇,似乎也让她心里轻松许多。
温晚栀眼睛一转,瞥到了还亮着的电脑屏幕。
经过之前的种种,薄严城似乎变了。
似乎变得很坦然,从未在她面前,再隐瞒过什么事。
屏幕上面是一些划过标记和重点的文献,中文英文都有,主要都是针对儿童创伤心理的。
旁边的对话框里,是温晚栀和一些私人医生的问诊记录。
那副虚心求教又格外谨慎的样子,让温晚栀心里一暖,不自觉笑了起来。
薄严城似乎非常努力,在尝试着做一个好父亲。
看这样子,比当时一门心思拿双学位的时候,还要努力。
可养育孩子不像是读书,努力就会有成果和回报。
它更像是完成一件艺术品,当过程中注入了足够的心力,也就不会再强求结果。
男人带着灼人温度的手指不小心拂过后颈,温晚栀身子缩了缩,回过了神。
“好了,可以了……”
男人嗯了一声,吹风机的风力减弱,温晚栀摸了摸发梢,一头黑发被吹得清清爽爽。
薄严城起身,从小厨房端来了温水:“吃了药,就休息吧。明天一早还要去见队医。”
温晚栀点点头,乖巧吃了药,起身走向卧室。
硬着头皮选了惯常睡下的那一侧,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温晚栀背朝着另一侧,啪地关上了这一侧的床灯,闭上眼睛,一副要睡了的样子。
男人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竟慢慢向她这一边走了过来。
“咳,”温晚栀睁开眼,“怎么了?”
薄严城轻笑一声,摇了摇头,伸手把手里的手机充电器插在床头,给温晚栀的手机充上了电,转身走了。
片刻,温晚栀感觉到身后的床铺一矮,让人不由自主有些滑向男人的方向。
她不太自在地动了动身子,闭上了眼,心里七上八下的。
很快,身后传来男人均匀的呼吸声,薄严城似乎睡着了。
温晚栀慢慢睁开眼,犹豫了一番,才轻手轻脚地翻过身。
一眼就看到了薄严城安稳的睡颜,心里一动。
她以为,自己会看到的,也不过是薄严城的背影罢了。
可男人只是很克制地侧卧在她身后,兴许,也是看着她后脑勺和背影慢慢入睡的。
窗外浅浅的月光下,温晚栀刚好能看清薄严城高挺的鼻梁和形状柔和的薄唇。
他睡熟了,眉头轻轻蹙着,越拧越紧,呼吸也有些急促。
温晚栀手比脑子快了一步,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伸手抚上了拧紧的眉心。
男人没醒,却下意识伸手捉住了她的手,握在掌心浅浅摩挲了几下,又沉沉睡去。
眉间渐渐舒展开,呼吸绵长均匀。
温晚栀心砰砰跳着,半天才压住了慌乱。
手心里的温度让人莫名有了睡意。
一夜无梦,温晚栀是被咖啡机的轰鸣叫醒的。
睁开眼,薄严城早就起了床,人在厨房一边看新闻,一边有条不紊地忙碌着。
温晚栀换上衣服洗漱完毕,餐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餐。
她有些懊恼地咬
薄严城端着咖啡坐下来,语气带笑。
“这不是也没迟到。”
温晚栀无话可说,沉默了一会儿才严肃开口:“做完之后,我想了想,薄林的症结似乎不在事故上。”
薄严城也收敛了笑意,叹了口气点点头。
“我也是这么想的。他似乎还是没有安全感,离不开我身边。”
温晚栀有些心痛:“他毕竟还小。”
薄严城颇为苦恼地揉了揉眉心:“不是这个问题。这些事,温暮同样要经历,就没有出现这样的情况,说明问题还是出在薄林自身的经历上。他被抛弃太多次了。”
男人不由自主地攥起了拳,眼里难掩心痛。
“比起针对创伤应激,我必须得想个办法告诉他,无论何时,我都会看着他,在他身边。”
温晚栀挑眉:“你有主意了?”
薄严城点点头,喟叹道:“放手一搏吧,毕竟距离考试,只有两天了。”
短短的两天,能做到什么样的改变……
温晚栀有些担忧:“你有几成把握?”
薄严城眼神黯淡了几分,声音低沉。
“三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