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通捏紧了手里的辞职报告,手颤抖着:“薄总,你……”
薄严城闭了闭眼,伸手示意他不必再说:“程通,下周,我父亲会回来做董事,你辅佐他处理薄氏的事务。”
程通大惊:“那薄总,你要去哪?”
他心里一紧,薄严城这番话怎么都听着像是交代后事。
自从温晚栀的葬礼之后,薄严城便醉心于工作,看得出,他是想把自己全部的时间填满,好不再去想温晚栀。
可这样的勉强总是有尽头,人不可能一直这样自我欺骗下去。
薄严城收敛起眼神,里面有不易察觉的温柔。
“晚栀还有些事,没来得及完成,我得替她办完。”
程通下意识追问:“那办完之后呢?”
薄严城摇摇头,重新埋首处理合同。
程通心事重重,一脸凝重地走出了总裁办公室。
打印好的辞职报告没能交出去,这个时候,他确实没办法心安理得离开薄氏。
他本以为,温晚栀死了,薄严城会悔不当初,会失魂落魄。然后以他的个性,又会对自己下狠手,逼自己回到从前杀伐果断的性子,心里藏起深深的伤痕。
可现在的薄严城,就像是一只困兽。他直到今天,都还没接受温晚栀已经离开了这个事实。
薄严城把视线从小沙发上收回来,点开最新的邮件,表情和缓了不少。
“晚栀,还记得这件吗,是你第一次在米兰得奖,我们还一起去了晚宴。”
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只有薄严城一人的喃喃自语
他低头笑了笑:“你不是一直想办个人展览?我知道,我都记得。”
微微的回音散在偌大的空间里,无人回应,男人却心满意足。
半年之内,曾经温晚栀所有的设计作品,无论是以Sanders的名义还是以温晚栀的名义,都被人有意买了下来。
这不是一笔小数目,这一举动也震惊了国内外的设计界。
薄严城重新装修了半山别墅,前院变成了一座开放的展厅式博物馆,他自己住在后院,打理着这间充满了温晚栀存在痕迹的地方。
樊千把车停在半山别墅门口,穿过看展的人群,走到后面的住宅里。
薄严城穿着棉麻衬衫和深灰色的西装裤,已经在会客室里等他了。
“薄总。”
薄严城示意他坐,推过去一杯咖啡。
樊千放下包坐在沙发上,一眼看到了茶几上摆着的三杯咖啡,眉头微蹙。
薄严城的情况,还是没有半点好转。
“最近,感觉怎么样?”
薄严城喝了一口咖啡,放下杯子:“很好,睡得也还好。”
樊千表情和语气都尽量平淡,简单记了几笔。聊了两句,谨慎开口。
“夫人呢,还好吗?”
薄严城向身侧瞥了一眼,淡淡一笑:“她很好。”
樊千嗯了一声,记下几笔。
——幻觉持续,症状加深。
樊千并不是心理学的专科医生,但薄严城不肯见其他大夫,更别提向别人吐露心声。
他只能向专业的大夫转述病情,并坚持开药。
樊千走后,薄严城握着手里那罐白色的药丸。
那是抑制幻觉的药,他一直都知道。
他也知道,身边的温晚栀,不过是他自己的幻觉。
拧开药瓶,骨节分明的手微一倾倒,药丸噼里啪啦落进马桶里,缓缓消融。
“对不起,我放不下她。”
薄严城的声音微不可察。
新国。
温晚栀在新国定居,顺利产下宝宝。
曹晴请了年假来照顾她,怀里抱着宝宝,喜欢得不行。
“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学会叫干妈啊,哎,小宝也太乖了,都不哭闹的。”
温晚栀刚出月子,身体也恢复得差不多了,正浇花剪枝。
她笑了笑,暮暮确实是个好孩子,很少哭闹,也很好带。
“晚栀,霍先生那边,你还没接受?”
温晚栀神色一黯:“嗯,我想……还是各自安好比较好。”
父女相认之后,霍启东便回到了京城处理家事。
霍玫被囚禁许久,不知所踪,再也没出现过。向依然人也在牢里,没个三年五载也出不来。
霍启东一颗心便全放在了温晚栀和温暮暮身上。
到了新国,从身份到买房,霍启东全都派人做好了周全的安排。
温晚栀挺着孕肚,身体也还时而虚弱,不好拒绝,也就接受了。
慢慢的,温晚栀打算成立公司的时候,从来就没断过投资。想来也是霍启东的手笔。
叱咤商场多年,他做这些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曹晴放下温暮暮,给他盖好被子,沉声开口:“晚栀,再怎么说他也是你的血脉亲人,过往的事情,我们不也都既往不咎了嘛。”
她走近温晚栀,牵起她的手,一脸担忧:“你身在异国他乡,还带着孩子,我没办法在你身边时时照顾你,我这心里,真的很担心。”
温晚栀安抚地摸摸曹晴的手背,柔声开口:“我明白。我的性子你也知道,如果我打定主意不打算接受他,那便半点帮助也不会接受的。我只是……需要点时间去适应,去放下罢了。”
曹晴拉着她到客厅坐下,拿出几份文件。
“这次来也是和你讨论这个。这是注册公司的资料,问题是,必须由你本人亲自回去注册才行。既然这条路行不通,我们看看能不能把公司设立在境外。”
温晚栀翻看文件的手一顿,这件事,她倒是没想过。
京城,对她来说已经遥远得像是做梦了。
或许是因为在那里死过一次,那里的人,事,物,都仿佛笼罩着一层薄雾,不真切。
曹晴叹了口气:“目前在新国,我们的身份没办法成立公司。还是得想想办法。”
温晚栀表情淡然地看着文件,神色波澜不惊:“如果只是回去办理个注册,没关系的。”
曹晴一惊,当年那么大费周章地逃离京城,她是真的不想让温晚栀再回去,勾起那些不好的回忆。
温晚栀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笑了笑:“没事,霍玫不是失踪了吗,向依然也坐牢了。京城不会有对我不利的人了。”
曹晴知道不该提起,但还是小心翼翼地低声问了出来。
“那,薄严城呢?”
温晚栀愣了一下,她很久没听过这个名字了。
可心里还是会习惯性地痛一下。
她走后,薄严城是怎么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