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琅炎让陈衡去将人带进来。
一个女子的身影,缓缓出现在院落的门口。
正当众人屏眉疑惑的时候,沈定珠先认了出来,她起身惊讶:“巴小姐,你不是嫁人吗,怎么回来了?”
施老先生探头看了半天,也想起来:“这是之前送阿珠琵琶的那个姑娘!哎?她不是成婚了吗?”
来者年过二十,穿着一身名贵的锦绣,梳着饱满的妇人髻,脸色红润有光,看见沈定珠,更是笑意盈盈。
她叫巴夜雪,几个月前,因与心上人被迫分开,便将他们的定情信物送给了沈定珠。
沈定珠仍然记得她刚刚来铺子里的时候,脸上的神情那样黯然伤怀,将琵琶送给沈定珠的时候,也落泪不断。
可如今再见,竟如此神采奕奕,再无那副伤心的样子了。
“阿珠姑娘,”她福身一礼,余光瞟见院子里坐着一位气质尊贵的人物,但她也没有多想,直抒来意,“实在不好意思,我贸然登门叨扰,不知你们在聚宴,想问问我之前送给你的那把琵琶,可还你这儿?”
沈定珠闻言点头:“在,你这次可是来取回去的?”
巴夜雪分外不好意思,有些愧疚地点了点头。
她身后的丫鬟递上一个沉甸甸的银囊,上口没封,沈定珠瞧见里面放着四五个金锭子。
“这些日子多谢你替我保管,当初我来的时候,你还怀着身孕,眼下定然已经生产了,这银子你拿着,就当我给的礼钱。”
沈定珠连忙推了回去:“那个琵琶对你来说意义重大,当初你给我时,我便说,若有朝一日你后悔了,就来找我拿回去,既然如此,我岂会收你钱财。”
说罢,她回头,让绣翠将她房中的琵琶拿来。
萧琅炎一直静静地看着她们寒暄,沈定珠正祝贺巴夜雪。
“你能回来拿,是不是说通了家里人,嫁给你那位心上人了?”
巴夜雪轻轻一笑,摇头:“我丈夫,还是父母为我指媒的那一位,阿珠,原来我从前好傻,总以为爱情能让我一生都忘不了他,可是婚后,我丈夫待我极其体贴,哪怕我对他冷脸相待,他也从不跟我争执,还在婆母妯娌之间护着我。”
“我告诉他这把琵琶的意义,不仅仅是我心上人所赠,也更囊括了我未出阁前六个年头的春秋,他听说以后,非常支持我取回来好生珍藏,他说这琵琶的价值,早已超过一切,值得妥帖安放,所以我才来了。”
沈定珠惊讶,怪不得她气色看起来如此好,原来是婚后琴瑟和鸣,所以,与那位穷书生分开的伤心,也所剩无几了。
“明日一早,就要随我丈夫离开,恐怕不会再回来了,所以今晚连忙赶了过来,我还怕你不在,真是老天保佑。”
沈定珠笑着说:“还是你跟这把琵琶有缘。”
说话间,绣翠已经将琵琶拿了出来,布套摘下,巴夜雪眼中一亮,戴着红宝石戒指的手,轻轻抚摸过琴身。
“你将它保养得真好,如今再见,它比我交给你的时候,还要光泽润亮。”
施老先生在一旁抚须直笑:“那是当然,阿珠天天拿松油刷涂,怕虫蛀了,每日都保养。”
巴夜雪勾了一下琴音,还是那样清澈动听。
她更满意了,不由得抬头问沈定珠:“你当初让我教你学《思白头》这首曲子,我走时你已学的八成好了,我记得你说是要弹给你丈夫听的,如何,你孩子都生了,他可来接你了吗?”
“若是他没来,你再也别苦苦的等候了,早日另选佳婿,女人不管什么时候,都要找疼爱自己的人才好,荣安城乃至整个成州,都有不少权贵世家的公子喜欢你,你一个也没瞧上吗?”
沈定珠娇俏绝美面上的笑容,有些局促。
“啊,我……”
就在这时,她身后传来一道沉冷的声音:“我是她丈夫,过几日,我就会带她一起回家。”
巴夜雪惊讶,偏头看过去,眼底的诧异更是明显。
这个气势不凡的男人,居然就是阿珠的丈夫。
巴夜雪心道,怪不得,阿珠美的如此绝色,堪称绝世无双,能降服保护这样姿色的男人,她还曾猜测会不会是哪位达官贵人。
如今总算揭晓谜题了,看眼前这位男子的举止和衣着,便知道来头不小。
这下轮到巴夜雪干笑了:“原来如此,瞧着你二人璧人一双,真有夫妻相,阿珠,我这便准备走了,从前的日子里,多谢你跟仁伯听我诉苦,往后山高水长,咱们有缘再见。”
她非要将那袋金锭子塞到施老先生的手里,沈定珠便道:“我送送你。”
两人走到门口,萧琅炎沉默地喝了一杯酒。
忽然,他问一旁的施老先生:“朕不在的时候,有多少人缠着沈定珠?”
施老先生摸了摸胡子,又抚了一下自己长着智慧皱纹的额头:“哎呀……我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应该是挺多的,但那些人都只是来说了几句话,就被阿珠挡回去了。”
萧琅炎放下酒杯,冷笑一声。
景猗忽然开口,说话直白:“她那么好,喜欢她的人多,也自然。”
萧琅炎睨他一眼:“喝你的酒。”
不一会,沈定珠回来,神色有些复杂,她拽着萧琅炎的袖子:“饭吃饱了吧,先回屋,我有几句话要对你说。”
萧琅炎跟着站起身,高大的身躯,任由眼前的小女人拽着,直到他被拉进房间里。
他顺势反手关上门,还不等沈定珠说话,就将她抱着,抵在了门框上。
萧琅炎漆黑的薄眸,沾染着一点意味深长的浅笑。
“怎么,你也知道要跟朕老实交代?追求你的人有多少,有没有让你烦恼的,将名字告诉朕,朕得去问问他们,为何惦记别人家的妻子。”
说着,他望见她近在咫尺的红唇,丰润有光,想起品尝时犹如咬着葡萄的感觉,他眼色一深,俯首就想吻下来。
被沈定珠一把按住,她纤细的手掌,挡在他们之间。
萧琅炎剑眉扬起,目光好整以暇地盯着她,微微一眯。
沈定珠是说正事的神色,她低声道:“别闹了,我刚刚随口问巴夜雪,她跟她丈夫准备乘船南下,朝长琉国去,我才知她婆母是长琉国的人,听她说,最近有渡船,拉着两个船舱未上色的菩萨泥偶,停在了荣安城外的染布坊里。”
那染布坊原本是一位做布匹的富商开的,后来他生意失败,染布坊被对家收了过去,但这么多年一直没起色,渐渐就废弃了,如今成了堆放废旧材料的地方。
还建在郊外,寻常人都不会去那儿看一眼。
萧琅炎闻言,漆冷的眉头一皱。
沈定珠知道他这些日子一直派人在成州排查,这个地点也姑且可以当做一个藏匿缨丹草的可能性。
萧琅炎不一会就出去了,跟陈衡吩咐了几句。
明日他们就要推着魏琬跟那些人谈药草,但若是不成功,萧琅炎就会选择他的第二个计划。
第二天一早,萧琅炎带人出发,临走前,他叮嘱沈定珠。
“朕将景猗留给你,直到朕回来之前,都不要离开这里。”他在屋内屋外,都布防了百余精兵。
沈定珠应了下来,故而施老先生走的时候,她只能送到门口。
施老先生的女儿来接他,向沈定珠连连道谢,临到上了马车,施老先生还挑帘,一张老脸满是泪痕。
“阿珠,你回京城以后,得空给我来个信,让我知道你过得好。”
“知道了仁伯,你们放心吧。”
阿良赶着马车驶远,绣翠搀着沈定珠回屋。
正当此时,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侍卫高举信件:“皇后娘娘,京中来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