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沈定珠披着狐裘,脸色铁青地登上门外的马车时,苏问画一脸焦急地道:“表姐,你怎么才来,要出事了!”
事关重大,苏问画再不靠谱,也不会拿沈定珠的父亲开玩笑。
故而,沈定珠相信了,她冷着脸问:“你从哪得到的消息,我父亲在漠北好好的,为什么要出事了?”
苏问画从袖子里拿出一个荷包,从里面倒出来一张烧焦的纸碎片。
纸的边沿还有被烧出来的焦黄色,沈定珠接过来,看见上面烧得只剩下两个字:漠北。
沈定珠依旧沉着气,哪怕心里再慌乱,冷艳的面孔上也十分镇定。
“从哪儿来的?”
“这是傅云秋托人给太子殿下的信。”
沈定珠顿时拧起黛眉,狐疑地看着她:“你为何能拿到?”
苏问画支支吾吾:“说来话长,这几日,我去东宫了。”
沈定珠心下一惊,顿时想到昨晚看见的那个身影,莫非就是苏问画?
接下来,听苏问画说,沈定珠才知道事情的具体经过。
上次分别以后,她就想办法接近太子,得知太子被禁足东宫,她特地写了好几封宽慰的信,托人带进去。
起初不得回应,但最近两天,终于被太子安排,悄悄地在东宫召见苏问画。
“昨晚,我躲在桌子下,听到傅家的二公子来到东宫,跟太子密谋议事。”
“两人交谈间,那傅二公子递来一封信,我才知道,傅云秋在信中告诉太子,现在他虽然身处劣势,那是因为没有找到反扑的机会。”
“她建议太子殿下从宁王这儿下手,而宁王身边有个现成的把柄,就是表姐你,傅云秋信里提到了漠北。”
“我听到,傅二公子还跟太子殿下商量,捏造证据坐实沈家通敌叛国,这件事最好找赵家人来做,因为赵家已经跟表姐你发生了矛盾,就算东窗事发,他们也可以污蔑是赵家想要鱼死网破!”
沈定珠听得心中惊怒,她正要开口,忽然,缓缓冷静下来。
她再三打量手上被烧焦的信件余烬,抬起黑冷如霜的美眸,盯着苏问画。
“这个东西,是你在太子的书桌下捡到的?你怎么会躲到那里去?”
苏问画的脸一下子红了,她垂下杏眼,耳根都跟着滚烫粉红起来。
她声音闷闷:“是太子让我躲的,傅二公子深夜来得急,太子怕他看到,让傅大小姐多想,就让来不及避开的我,钻到了桌子底下。”
沈定珠倒吸一口气。
苏问画说得隐晦,可看她的反应,多半是与太子秘密偷欢。
她眼眸中,乌黑冷冷。
这信件上的字迹,确实是傅云秋的,沈定珠没想到,她不愿去招惹傅云秋,傅云秋反而要来对付她!
无论傅云秋出于什么目的,给太子献策,都彻底触碰到了沈定珠的底线!
她的原则,就是她的家人。
沈定珠缓缓平息,看着苏问画:“你跟我说这些,难道是因为好心?苏表妹,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性格。”
表姐妹两人从小就不亲,那是因为,沈定珠觉得苏问画唯恐天下不乱。
那时母亲还总开玩笑,说苏问画随她舅舅,看别人出事,喜欢偷着乐。
苏问画拿帕子沾了沾眼角:“表姐,你这就误会我了,虽说我确实没那么好心,但这次我们是一条船上的,那可就不一样了。”
“我知道傅云秋一边纠缠宁王不放,一边还霸占着太子妃的位置,所以,只要表姐出手,我们一起对付她,还怕不能毁了傅云秋这个人?”
原来是这样!
沈定珠语气幽幽:“就算傅云秋没了,凭你的家世,也不可能坐上太子妃的位置。”
苏问画却有些得意扬扬,杏仁眼里露出嬉笑的神色:“侧妃就够了,太子殿下许诺了的。”
沈定珠沉默了片刻,随后,将纸片递回去:“你拿走吧,我就当没有听过这回事。”
苏问画惊愕:“表姐?你在跟我开玩笑吗?事关姨夫的安危,太子的势力虎视眈眈,随时就会安排赵家构陷你的家人,你还要坐视不理?”
说到最后,她觉得沈定珠没有按照她的心意来,顿时恼怒不已。
“沈定珠!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啊,怎么连骨气都没了?你不敢跟傅云秋斗是不是?你怕输给她!”
苏问画有多着急,沈定珠反而就有多么淡定。
她抱着暖炉靠在车壁上,雪白的狐裘将她的俏脸半遮挡,唯有那双看着前方的美眸深邃幽黑。
她笑了笑:“是不是你太看得起我了?傅云秋,是傅家的大小姐,我现在是什么?不过宁王府的一介侍妾罢了。”
“王爷宠我,护我,那也是条件的,条件便是,不允许我跟傅云秋争风吃醋,表妹就算将把柄递到我面前来,我能如何?”
苏问画咬牙切齿,怒指她鼻尖:“你!你这个扶不起的阿斗,真没用,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家人没命?算我看错你了!”
她说着,要将沈定珠赶下马车。
然而,沈定珠一动不动,只低头拍了拍被苏问画碰过的衣袖。
她语调轻软,飘忽地说了一句:“但是办法,不是没有。”
情绪激动的苏问画一下子怔住,渐渐皱起眉头:“什么办法?”
沈定珠看着她:“办法就在你身上,傅云秋之所以能气定神闲地出谋划策,无非是她已经将自己当成了太子妃,太子的妻子。”
苏问画听言,朝地上啐了一口,暗暗辱骂:“她这个不要脸的女人。”
沈定珠瞥她一眼,知道苏问画心仪太子,必定将傅云秋当成死敌。
她继续道:“所以,要毁掉她的办法很简单,只需要激怒她,你利用好每日往返东宫的便利。如果傅云秋听到什么风声,亦或是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女人的疑心,会渐渐摧毁她的冷静。”
“表妹,你很聪明,我想不需要我教得太多,你应该也能领会吧?太子这时正是需要人陪伴的时候,如果傅云秋找茬,让他更加焦头烂额,你觉得太子还会喜欢她吗?”
苏问画渐渐平静下来,双眼中神色闪烁,不断思索着沈定珠的话。
“表妹,我的身份有限制,即便我厌恶傅云秋,却做不成什么,但你不一样,你总不能比我还差吧?”
最后一道激将法说出口,苏问画顿时抬起头来。
她哼笑一声:“那还用说吗?看来,指望你是没用了,还得靠我自己。”
沈定珠笑了笑:“我等你的好消息。”
说着,她走了下去,看着马车从自己面前扬尘离去。
一直等在门口的沉碧急忙上前来:“小姐,表小姐又想做什么?老爷在漠北,不会真的有事吧?”
沈定珠的笑容,早在离开马车的一瞬间消失了。
她薄红的唇瓣抿成一条线,俏丽的面孔严肃冰冷。
此际,一阵北风吹过,沈定珠低头轻咳,娇弱的身影都跟着震动。
“爹不会有事,我也不会让他们有事的。”她说着,让沉碧去找徐寿,“命他给我安排一辆马车,我要去赵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