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洛阳仅剩一口气。
也许是她命不该绝,还有一口气在,也许,也许只是一口气了。
寒冰侵入心魂。
除非武洛阳的火元炁能够化解寒冰,否则……
师父武雷庭说,武洛阳命中该有这一劫,能不能醒过来,只能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日出时辰。
正是当下凌晨五点刚开始,月已下山,日未出海,天色一片漆黑。
床边趴着一个身着黑色服饰的短发女子,正是师姐武白云,她一连七日守夜,实在没抗住打了个盹。
每到这个时辰,武洛阳佩戴在胸前的十二星座项链就会发生变化。
若是此时武白云醒着的话,她一定会看到武洛阳星座项坠里的白羊星座和金牛星座有规律地一闪一烁变化,紧接着一道不易觉察到的火色气流从项坠里缓缓溢出,源源不断没入武洛阳胸前的伤口之中。
那道火元炁进入武洛阳的身体后,好像受什么牵引与催动,自主地在她体内十二道经络中循环运转,武洛阳胸口处的伤口也跟着发生细微变化,如果此时认真观察便会发现伤口正在一点点地长肉慢慢愈合。
这种状态大概会持续半个时辰左右。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武洛阳戴在食指上的骷髅头战神戒指微微一闪。
下一秒,战云野从黑暗中走出来。
“七日了,应该到了吧。”
男人高大的身形杵在床前,星眸微垂,落在武洛阳惨白的脸色,低低沉吟了一句。
……
武洛阳觉得冷。
一片幽暗,四下无人。
她不知自己身处何地。
这里的道路弯曲而陡峭,一条宽约两米的青石板路往前方延伸,路面很不平整。
武洛阳漫无目的地游走了好久,仍然看不见尽头,只见得路的两旁是枯树和暗淡的灯火,散发着一丝丝痛苦和凄凉的气息。
好诡异的地方,阴气非常的重。
武洛阳提高警戒,继续往前走。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前方一片火色,吸引了她的目光。
终于不再是单调的灰暗,见到色彩让人瞬间感觉到活力。武洛阳脚下的步子加快了一些,一团火红开无叶,叶生无,永远在彼岸悠然绽放,相念相惜却不得相见。
彼岸?
眼前的一幕,只有这三个字,恰合时宜地浮现在武洛阳的脑海中。
彼岸,彼岸……
武洛阳心中一惊,回身旋转一圈,顿时明白了什么。
地府。
她竟然来到地府了。
难道,她死了?!
武洛阳低头,摊开双手,看着惨白的肌肤没有半点血色,与平日里同师父一起去给人做功德所见尸面一般颜色。
这……
武洛阳还是不敢相信。
抬起手,掌心落在自己的心口处。
武洛阳四十五度角望天,仔细感应置于左胸腔内那颗心脏,是否还有在跳动,可有偷懒摆工迹象。
“洛……阳?”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带着几分迟疑的声音,不是十分确定地喊着她的名儿。
武洛阳闻声,眼睛动了下。
遂,放下手。
在这鬼地方被人喊名字可不见得有什么好事。
武洛阳还未转身。
那人,哦不,是那鬼差已经先一步走到她前面,死死地盯着她娇美绝伦的脸……
再次确认。
被眼前的鬼差这么一打扰,武洛阳也顾不上那颗调皮的心脏到底有没有在好好工作,霎时提起十二分的警惕,盯着那白色长袍鬼差的一举一动。
“握草哦!”
那白色长袍鬼差眼睛一瞪,如见了鬼。
下一秒,当着武洛阳的面,朝几步之遥的另一位鬼差招招手,惊叫大吼道:“兄弟,快来看,这是谁来了!”
闻言,后面那位穿着黑色长袍的鬼差紧忙几步小跑过来。
伸脑袋,盯——
两只闪闪发亮的眼睛仔细看武洛阳的脸,不放过任何一处细节。
摇摇头,不敢相信。
“像啊,真像她啊!”
武洛阳默默地翻了一记白眼。
它们俩那什么鬼表情?
这鬼差当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吧,有谁是它们没见过的?至于嘛,见到她这么大惊小怪!
鬼差在打量她的时候,武洛阳扫了它们俩一眼。
一黑一白手持哭丧棒,地府中只有这一对好兄弟,闭着眼睛都能叫出的名号。
“不是像,就她吧?”
白无常更正道,语气中又有几分不确定。
如果没记错的话,他们手中的拘捕令上没有她的名字,武洛阳这会应该在阳间享受大学美好时光,不应该来到地府晃荡啊!
不对不对!
黑无常又围着武洛阳向右转了三圈,又向左转了三圈,立定在武洛阳面前,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敢置信。
“我的妈妈呀~真的,真的是她!”
“对吧?我没认错吧?”
“没错没错,就是洛阳哎!!”
那黑白无常兄弟俩自顾自地相互交流探讨一番,也不问武洛阳本人,最终得出结论——
来人正是武洛阳,无疑!
“二位……”
武洛阳红唇轻启,话刚开个头,下一秒就被黑白无常一人一手臂亲切地拉住,扯着往前面走去。
“走走走,我们带你去见阎君,洛阳既然来了,那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
武洛阳:……
这是什么情况?
她……跟它们很熟吗?
不对,她死了这件事,是它们口中“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嘛?
黑白无常直接忽略武洛阳眼中的质疑,一路上笑脸相迎。
俗话说,阎王叫你三更死绝不留你到五更。
既然人死都要见阎王,武洛阳便随它们去一趟,顺道向阎王问问,她的那个刺杀将军的梦魇与战云野到底有何关系。
没准能有答案。
三途石前的奈何桥阴魂排成了长队,鬼魂队伍有序地缓缓向前通过桥体,一个身穿血色长裙的女子站在奈何桥头,手中握着一把冰冷无情的剑,一手不停的递过去大瓷碗装的孟婆汤……
“下一个!”
“下一个……”
黑白无常带着武洛阳还特意绕道,又乘舟渡了忘川河。
小舟行至忘川河中央,河里的水是黑色的,不断地翻滚冒泡,时不时有人头或者雪白的骷髅头浮上来,哭声阴森凄凉让人不寒而栗。
武洛阳微微抬头,望向奈何桥,心中不自觉多了几分悲伤之感。
奈何桥上莫回头,忘川河边忘情殇。
过了忘川河,又行了一段路。
前方一处高耸的楼宇,漆黑的楼体宏伟,正面挂着一块金色字匾,篆刻着六个大字——
酆都城阎王殿。
阎王殿黑漆漆的,四周站满了鬼魂,黑衣阎王面如古铜色,头戴金冠,目光阴冷地看向中央。
黑白无常朝她做了个请的动作,先行一步走在前面。
武洛阳面无惧色,迈步跟在后面一起进去,她昂首挺胸负手而立,大大方方往殿堂中央一站……
既来之,则安之。
不安的,是坐在殿上那位主。
正上方阎王身穿荷叶边翻领宽袖长袍,双足着靴,双手在胸前捧笏,正襟危坐。
黑白无常上前一步,双双站在长案桌边,朝黑脸的阎王示意,那表情看不出是邀功还是幸灾乐祸。
“头儿,你看,谁来了?”
阎王眯眼一看,见了武洛阳,黑脸霎时绷不住了。
压低声线在黑白无常耳边怒吼,暴击灵魂三连问——
“你们到底有没有好好认真工作?”
“谁让你们把武洛阳弄来的?!”
“上次她一怒之下把咱们的阎王殿拆了一半,我费几百年的灵力刚筑造修整好,你们又去把她给我弄过来了!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