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莎莉不知道眼前的两个人是谁。
但听见这个问题,她沉默了良久,缓缓开口道。
“我失望的,不是这个世界。”
虽然没有了痛感,但是玛莎莉的声音已经因为那非人的折磨变的沙哑而虚弱。
“我可以给你一个复仇的机会。”夏亚静静的说,“让你死后,可以以灵魂状态,向那些人复仇。”
冗长的沉默后,她叹了口气道。
“如果那样的话,他们就更加证实了这一切都是女巫在作怪了。
他们会更加疯狂,会有更多的人因此而死。”
夏亚有些意外的看着玛莎莉,顿了顿,他饶有兴致的说,“所以,你打算放弃这个复仇的机会?”
玛莎莉的眼神暗淡了些许,片刻后,她自嘲道。
“向谁复仇呢?”
夏亚抬起眉毛。
“向那些忠诚的履行了命令的士兵,还是那些被憎恨与恐惧裹挟,愚昧的被引导了意志的人民。
我如今之所以会在此,跟这座城市中的每一个人都有关系。
但也跟他们都没关系。
而那些真正的罪魁祸首,我甚至都不知道他们在哪,又是谁”
玛莎莉低垂着眼眸,声音低沉的说。
“我是一位医生。
我教义只教我要救人,而未曾教我杀人。
虽然不知道您是谁,但我能感觉到您的善意,您的好意,我心领了。
如果可以的话,能否将放在我牢房枕头底下一份遗书,转交给一个孩子。
那是别人委托于我的东西。
她同样被审判为了女巫,昨日应该被行刑了。”
夏亚回过神来,饶有兴致的说,“那伱呢,你有什么遗言吗?”
“我在这人世,已无眷顾了。”
玛莎莉声音低沉的说。
“如果可以的话,希望您能帮我,了结痛苦。”
夏亚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凝视着她。
片刻后,他开口道。
“事实上,这也原是我来此的目的,予以你解脱。”
顿了顿,他的眼睑微微收,唇角扬起了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
“但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玛莎莉缓缓抬起头,有些疑惑的看着他。
“你的心中,有着属于自己的信仰以及坚守。
这在这个时代是非常难得的。”夏亚说。
“你这样的人,若是早早的进入冥府,这世界就太无趣了。
在不久的将来,一位年轻的少年,将拔出王选之剑,成为这个国家的新皇,带来希望。
你所见的一切乱象,都将由他终结。
这场荒唐的混乱背后的推手,也终将为他所造下的罪孽受到应有的惩罚。
但是,即使是天命的王,也无法孤独的面对所有的恶意与黑暗。
也是有一些东西,是他无法面对的。
比如,肉眼无法看见,但却能夺走无数人生命的敌人。
这场瘟疫,以及那些,战场之外,夺走那些战士生命的东西。”
夏亚与她的双眸对视着,玛莎莉只觉得与自己对视的,并不是一双眼眸,而是一条广袤的银河。
“我可以给你两个选择。
进入冥府,脱离这个污浊的世界。
以你的功绩,足以让你进入极乐之境,享受永世的快乐。
而另一种,就是继续留在人世,拯救更多人的性命。
我可以.给你另一个人生。”
玛莎莉低下头,陷入了冗长的沉默。
她不知道眼前这两个人究竟是谁。
但她觉得,他不是在说假话。
似乎是因为玛莎莉沉默的时间过于久了,夏亚饶有兴致的说。
“对这个国家彻底失望了吗?”
“那个传言,是真的吗?”玛莎莉失神轻喃。
这时,阿莉西亚也认真的说道。
“我亲眼所见,那把剑现在就插在皇都的大教堂中。”
玛莎莉的视线看向说话的阿莉西亚,看着她那不像是人间能存在的面容。
她沉默了下来,无数的心绪在她的眼中流转。
恐惧、不甘、不安,她的脸上显然出现了些许挣扎。
她显然不想就这么死去,没有人想这么早死。
但她也同样恐惧于再一次遭遇这样的事情。
这种痛苦,任谁都不想再遇到了。
但接着,她似乎是想起了某些事情,最终下定了决心,眼神逐渐变的清晰。
她声音沙哑的出声道。
“如果.如果我可以的话。”
夏亚的眼睑微收,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浅笑,他伸出手指点在她的额头上。
“记住,无论你过去是谁。
现在,你的名字是
弗洛伦斯·南丁格尔。”
这是在玛莎莉失去意识之前,她最后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
“弗洛伦斯!
我的女儿,你绝对不能前往前线!
你去学习那些无用的医术我已经很反对了。
现在你又要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弗洛伦斯缓缓的睁开双眼,印入眼帘的,不再是那阴冷潮湿的地牢,而是一处装修颇为奢华的卧室。
名贵的长毛地毯,实木的家具,甚至就连墙壁上都贴上了墙纸,虽然说不上是富丽堂皇,但也能说是非常精致。
她的家庭虽然也能说的上是富裕,但也没办法住得起这样的地方。
在她的面前,是一个衣着精致的绅士,看上去四十多岁左右,留着一个很精致的八字胡,头上也戴着金色的假发,标准的布里塔尼亚上流社会的装扮。
她的脑海中,多了很多的记忆,那是另一个,名为“弗洛伦斯·南丁格尔”的记忆。
出生在皇都的一个上流家庭。
不久前,南丁格尔同父亲一道,到南方去探望生病的祖母。
因为祖母病情加重,卧床不起,而且缺少照料,她便留在身边护理。
很快,祖母的身体大有起色。
接着老保姆盖尔太太又病倒了。弗洛伦斯又赶回家里,精心护理病入膏肓的盖尔太太。
直到老人临终,弗洛伦斯一直守候在床边,没有离开半步。
从那时候开始,弗洛伦斯就明白,想要让一个病人好的更快,护理的工作是必不可少的,还有医疗的环境也非常重要。
但在这个时代,没有一个有身份的人做护士。
做护士的,往往都是一些无知、粗鲁、酗酒、没有受过训练的女人。
医疗环境也非常恶劣,病人所在地方的卫生根本没有人去处理,脏乱且有异味,死亡率居高不下。
所以弗洛伦斯一直期望能改变这一切。
她又利用到北辰的机会,了解了那里的医疗护理工作。
在布里塔尼亚,绝大多数的医生都认为伤口感染是源自一种名为“瘴气”的原因。
但在北辰,她知晓了这世间存在着一种肉眼难见的细小生物,就是这些细小生物导致的伤口感染。
而不良的卫生环境以及各种灰尘,就是导致这些细小生物滋生的根本原因。
在那里,她学会了使用酒精以及沸水消灭这些细小生物的办法,更加坚定了医疗环境对于病人健康的影响。
甚至还在东方知晓了一种名为“麻沸散”的东西,可以用于麻醉病人,方便进行外科手术。
她在那里学习了几个月,立志要将这些知识带往布里塔尼亚。
接下来,她打算去前线,成为一个战地护士。
她的脑海中的知识跟她过去所学的一些知识开始互相印证,让她更加确定了一些东西。
随着记忆的整理,南丁格尔有些震撼的回过神来。
此刻,她也真正的意识到。
自己似乎真的拥有了一个全新的人生。
她有了爱自己的家人,有了一个十分清晰的理想与目标。
她看向自己这个人生的父亲,随着记忆的融合,她的对于眼前之人也越发的熟悉。
她深呼吸了一口,接着,眼神坚定的说。
“父亲,我已经决定了,谁都无法改变。
这个国家需要我,那些为布里塔尼亚献出生命,抛头颅洒热血的军人也需要我。”
这位老父亲听见这话,面色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气的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