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你对这个世界.....应该很失望吧?

阿莉西亚皱起了眉头,因为她想起了之前在那个小镇中看到的被绑在木柱上的女人尸体。

她在妖精之乡中生活了三年,也学了一些魔法,也算上是半个魔法师。

所以,她可以感觉的到,眼前的这个女人的身上,完全没有任何魔力的气息。

那就是一个普通的女人。

“他们在做什么?”阿莉西亚皱起眉头,“他们有证据吗?就直接认定她是女巫。

而且,他们为什么这么执着于逮捕女巫?”

夏亚默默的从身上掏出了一本书递给了阿莉西亚。

阿莉西亚下意识的接过了这本书,书名是《女巫之锤》。

“这是什么?”阿莉西亚问道。

“讨伐缴文。”夏亚调侃道。

“里面指导着人们如何侦查女巫的罪行,同时提供镇压巫术的理由。

开头就是奥斯侯爵被魔鬼附身的事情,还有你的失踪,也被他们甩在了女巫的头上。”

他点了点头,“某种意义上,他们还真的说对了。”

接着,他继续道,“还有之前那个天使降临所说的话,也被他们以某种方式进行曲解。

里面表示女巫分为两类,一类只为人卜卦、解难,罪责比较轻;

另一类则背弃天主,侍奉魔鬼,不但危害人类,还建立了魔鬼的事业,犯了严重的宗教罪。

这和信仰不纯者,糊里糊涂犯了罪不同,对这些女巫不需宽待,可判处火刑,

若其有忏悔之意,则法庭可较为宽厚处理,先绞死或吊死女巫,再施以火刑。

这一年间,这本书在南方疯狂的刊印,并且几乎人手一本。”

阿莉西亚沉默了下来,她此刻已经意识到了其中的不对劲了。

片刻后,她道,“无论审判的是不是女巫,也必定要经过法庭,法理是这个国家的根基之一。”

“当然。”夏亚略带深意的笑道,“程序还是要走的,不过,对于女巫,法庭并不是“控告诉讼”,而是“调查诉讼”。”

阿莉西亚微微皱起眉头。

控告诉讼就是所谓的弹劾主义,源自欧洲。

若要落人于罪,必须要有人提出告发、弹劾,裁判机关才可开始诉讼程序。

法庭只是倾听原被告双方之辩论,判断控诉人提出之控诉是否有根据。

如果控诉人不能让法庭成员接受他的观点,就会被判诬告,法庭会根据诬告的严重性和造成的危害程度,惩罚控诉人。

在控告诉讼之下,往往采取公开审判与言词辩论主义。

但是调查诉讼就不一样了。

夏亚的话语还在继续,“在匿名检举后,由法官判断是否要受理调查。

控告人的身份会受到完全的保密,之后所有的费用都由受审者负担。

而要密告一个人为女巫根本不需任何实质证据。

你知道,她是怎么被抓走的吗?”

夏亚注视着远方逐渐远去的卫兵。

阿莉西亚没有言语,而夏亚则继续开口。

“举报者的理由是“他小孩曾向她丢过石头,不久之后,孩子便病发夭折”。

过去一个月前的几例甚至没有有控诉人,而是源自乡里的例如:“某人一谈到巫术便坐立难安”或“某人念珠无故断落”的传言。

法院即基于职权开启诉讼程序,裁判者兼任控诉人角色。

这种诉讼,采用秘密审讯,受审人完全与外界隔离,不知道法庭握有什么不利自己的证据,也不知道审查的内容。

而且,与外界隔离,你也应该能想象会发生什么了。”

阿莉西亚深呼吸了一口气,接着缓缓吐出。

“所谓的审判,已经不再遵循无罪推定,而是遵循有罪推定的原则。

在严苛的审讯过程中,只想得到被指为女巫之人全部的供词。

纵使法庭同意指派律师替其辩护,律师害怕自己被指为女巫的同路人,也会一同施压要受审人认罪。

要定女巫之罪,首要且必须的证据是女巫的认罪书。

因此在这些裁判中,为了得到这些女巫的认罪书,他们一般会使用严酷的刑罚,使她们招认罪行。

而在严厉且残忍的刑罚下,我很少看见有人能不被屈打成招。

伱翻到书的

只要符合其中的条件,便拥有认定她们是女巫的一样证据。

再加上女巫的自白,则一桩巫案便告成立。”

阿莉西亚便开始翻阅着这本书,很快就找到了

准则之一,是寻找“魔鬼标记”

魔鬼会在巫师身上留下记号,这种魔鬼标记因为被魔鬼触摸过,所以刺之不痛,亦不会出血。

因此必须剔除嫌犯全身毛发,脱衣检查身体有没有此种魔鬼标记—如凸出物、斑点、老茧、疤痕或胎记,如果找到,则以别针或小刀戳刺,观察嫌犯是否会痛。

其次就是观察巫师体重,巫师能够在空中飞行,和魔鬼进行心灵交流,因此其体重会比看起来轻。

“这个看起来体重较轻的标准是什么?”阿莉西亚问道。

夏亚耸了耸肩。

阿莉西亚的面色更加沉重了。

没有标准,就意味着,这一标准,可供法官恣意判断。

接着就是观察有无“小鬼”接近。

嫌犯会被交叉捆绑脖子与腿,独自监禁地牢两昼夜,并在囚室门上故意留一小洞,刺探有无“小鬼”从此洞进出。

而所谓的“小鬼”不过就是甲虫或老鼠之类常出现在肮脏黑暗地方的动物。

这些东西几乎每一个监牢中都会有。

最后是观察其会否流泪--巫师的另一个特征是不会流泪,不论是遭到肉体或精神折磨皆不会流出泪水。

依据魔鬼学家的说法,巫师不会流泪是因为魔鬼传授给巫师抑制法,使他们在受刑时处于出神的状态而不会疼痛。

“就在前几天。”夏亚缓缓开口道,“附近一座城镇中审判了一个女巫,当那个法官问她为什么不会哭。

她的回答是,她在之前已经遭受了太多的毒打,泪已经流干了。

但是显然,法官并未相信她。”

阿莉西亚没有再看下去,而是颤抖着闭上了双眼,“这个国家,到底怎么了?”

夏亚沉吟片刻,缓缓开口道。

“三年的战乱与瘟疫让南方笼罩在恐惧中。

兵灾的不断发生、欠收与瘟疫及动物流行病层出不穷,南方的经济状况每况愈下。

生活严重受到冲击,饥饿、迷茫、不安.社会缺乏安全感,社会情绪缺乏宣泄出口。

所有天灾、人祸、瘟疫等各种乱象,充斥这片大地,社会体制崩塌,矛盾激化。

最关键的是,教会也在这些年开始衰落,神学权威动摇,并受到皇权的挑战,宗教斗争激烈。

女巫在强大的两派宗教之外,和异教徒都被划为牛鬼蛇神一类。教会认为神创世界,女巫施法乱人间,用邪恶力量控制异教徒。

人们需要一个宣泄出口,统治阶级需要一个借口,宗教更想借机灭口,强化神权。

魔鬼代言人巫师,自然就是最完美的邪恶羔羊。”

“维克托这家伙到底在做什么!”阿莉西亚咬着牙说,“竟然让教会的人这么肆无忌惮!”

“如果,他也是幕后黑手之一呢?”夏亚的目光闪动。

阿莉西亚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看向了夏亚。

“有石中剑在,国内正统,他或许已经无法获取了,但是,“神权”就不一定了。”

夏亚的语气很宁静。

“比异教徒更可恶的是异端。

一位天使降临在被他们所认为的异端的教堂里,这对于那些自诩正统的教徒们来说无疑是巨大的冲击。

而这,也成为了维克托利用他们的资本。

他在南方扶持起了这一教派,并且驱逐了清教徒,帮助他们扩大他们的影响力。

而如果有一天,天命出现了。

维克托也可以利用这些教会驳斥天命,进一步试探神意,控制南方的舆论。

如果,神明对此并未理睬,而他也无法通过这些方法获得正统时,那么他就会进行下一步.

让这一教派,扶持他为天命。

以南方的实控区为边界,再建一国。

这是一场利益的交换,对于这一教派来说,他们会在这片大陆上拥有真正属于自己的根基。

重新恢复过往的荣光与影响力。”

“可这样,这些教派就不怕天谴吗?”阿莉西亚忍不住说。

“这其实很好忽悠。”夏亚轻喃,“人们只相信自己亲眼所见的事情,这些源自欧洲的教派,又怎么知道发生在皇都的事情,不是皇都内的某些人自导自演的呢?

人们也只愿意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情。

你说,他们是愿意相信自己所认为的异端受到神启,还是愿意相信这是假的?”

阿莉西亚沉默了良久,片刻后,她颤抖着呼吸了一口道,“塞默勒说的很对。”

她的眼中燃烧着火焰,“他们不是神之使徒,也更加对神没有半点的敬仰。

这些自诩神之使者的教徒,剖开他们那神圣的外表,扯开那面神圣的大旗,所见的只会是比地沟里的老鼠还要肮脏的本质。”

夏亚伸出手,四周的场景瞬间变化,他们瞬间移动到了一处幽暗阴冷的地方。

这里是这座城市的地牢,几个通气孔都在下水道附近,所以空气中带着一种水沟里的恶臭,不仅如此,这里还阴冷潮湿,没有多少光线。

任何在这里久住的人就算精神上不出问题,身体上也一定会出问题。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夏亚跟阿莉西亚一路向前,路上路过几个牢房,不过牢房里的罪犯都没有看见他们。

最终,他们进入到了这处地牢深处的一处行刑间中。

一个浑身赤裸的女人被绑了手脚挂在了这里,任谁看见这一幕都不会心生任何的邪念,因为,她实在是过于凄惨了。

毫无疑问,眼前这个女人应该就是被污蔑为女巫的女人之一。

为了验证她是否是女巫,那些拷问者将她身上的毛发全都剃光了,她原本应该有一头很漂亮的秀发,此刻却只能见到鲜血淋漓的头皮。

她身上全身各处都是血点,无数的血点汇聚成了血流顺着她的双足滴落而下,像是有有人用针一点一点的扎出来的一样,有一些地方被扎了很多次,甚至都已经溃烂了。

阿莉西亚有些不忍的转过头,但还是看了看她,“这是做什么,用刑法逼她认罪吗?”

“还记得我给你看的那本书中,判断女巫的其中一个准则吗?”夏亚低声轻喃,“检查身体有没有如凸出物、斑点、老茧、疤痕或胎记之类被称之为魔鬼印记的东西。

接着用针刺看看是否会疼痛,不疼的就是魔鬼。”

他看着眼前这人,“显然,她身上并没有这些特殊的印记。但是,那些修士显然也不会甘心。

我说过了,这是一场有罪推定式的审判。

因为教会是不会错的,如果有,那只可能是这些邪恶女巫的诡计。

他们正言辞地声称那些印记是隐形的,而且有隐形印记的肌肤是感觉不到疼痛的,即使被刺破也不会流血。

于是为了寻找所谓的隐形印记,这些修士和施刑人就用铁针反复的戳刺疑似女巫身上的每一寸肌肤。

等到她某一处的肌肤已经彻底神经坏死,再次被戳刺的时候,没感觉到疼痛。

于是这些修士就会胜利的宣布他们找到了隐形的恶魔印记,然后判处对方为女巫并处以死刑。”

阿莉西亚握紧了拳头,深呼吸了一口气,“亚瑟必须尽快拔出那把剑,布里塔尼亚,不能再让这群虫豸掌控权力了!

多拖一天,就会多一个人因此而死。”

夏亚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的注视着眼前之人,声音低沉的说出了她的名字。

“玛莎莉·劳伦斯。”

昏迷中的玛莎莉只觉得耳边不知有谁再呼唤着自己,声音很好听,就像是在耳边低语。

不知为何,身上的疼痛在逐渐的消退。

她原本混沌恍惚的意识逐渐清晰,缓缓的睁开了略显沉重的眼皮。

眼前,不再是那有着丑恶嘴脸的行刑者以及修士。

而是一男一女,都是银白色的长发,身披长袍,面色俊朗的不似人间之人,像是神的使者。

身上似乎笼罩着一层肉眼难见的圣光。

只见那个男人对着她缓缓的开口道。

“你对这个世界.应该很失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