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突然出现的叶莺,王秋红还是挺惊讶的。
她不相信纪连齐居然真的不赶回来见上自己的父亲最后一面,接连往门外望了好几眼。
确定真的没有自己儿子的身影后,一脸愁容地叹了好几口气。
“你还真的来了。”王秋红五味杂陈地看向叶莺,语气对比之前平和许多,“没想到你还记得路。”
叶莺在之前其实在来之前有提前给王秋红打过招呼,但王秋红一时没当真。
毕竟自己当初对叶莺要多差有多差,可以说基本上没给过什么好脸色。
哪怕是现在见到她,她的心里也还是多少多少有些不舒坦。
所以当叶莺真的出现在她的面前,她才会感到震惊和诧异。
一坐下来,王秋红就开始开始抹眼泪:“没想到我这个辛辛苦苦养大的好儿子,真的连他爸的最后一面都不回来,我...我,哎!呜呜呜...”
叶莺想开口说些什么,但又说不出口。
哭着哭着,王秋红情绪激动地狠拍了几下大腿,控诉道:“你说,这让我怎么跟他父亲交代啊?”
“.....”
“我就不信,救灾现场少他一个人会怎么样!”
王秋红开始把心中对纪连齐的不满给倒了出来。
“每次都是这样。上回也是,大年初一天不亮,他一声不吭就瞒着我们去了前线,我...哎!气得我的这个心脏啊....”
“难道在他的眼中,家里人就一点都不重要吗?”
.....
叶莺听了王秋红的一番‘控诉’,心里觉得闷闷的。
她非常想开口替纪连齐说两句。
可她猛然想起,自己似乎曾经也有过像王秋红这样不理解纪连齐的时候。
直到两人最后一次通话之时,她认为自己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理解。
看向一脸哀怨的王秋红,叶莺沉吟片刻,叹气道:“其实,连齐他不是不想回来,而是不能。我相信他老人家一定能会理解他的。”
“毕竟他的身份摆在这儿,他....”
“那我宁愿他不要当这个营长!”王秋红一边擦着眼泪,十分激动地说道:“当初就不该听他爸的,让他去参军。”
“十年了!他回家的次数少之又少,这么个有家不能回的儿子,有跟没有一样,有什么区别呢?”
“我王秋红没啥追求,我就只是一名普通妇女,想法很简单,我就希望我儿子能在身边,能够平平安安的。”
叶莺:“.....”
见到叶莺欲言又止的模样,王秋红又继续道:“怎么?难道我有说错吗?你想一想,要是以后你怀了孩子,他还像现在这样长年累月的不在家,你确定你能忍得了?”
“我是过来人,这些我都经历过。”
也不知道怎么了,今天王秋红的话特别密。
“他爸曾经是红军,在我们那个年代,比现在可要乱得多。”
“他爸也是经常不在家。当年怀上他以后,所以的一切都是我自己在操心着,有点病,有点痛的什么,根本指望不上他爸!委屈,怨言都统统只能往肚子里咽。”
“像这种事,你压根就不能指望他。”
王秋红陷入了回忆当中,嘴里虽然在说着埋怨纪兴国的话,嘴边却不知道不觉露出来了一丝笑容。
王秋红和纪兴国是一个地方的人,当年,两人到了适婚年龄却都还单着,然后就有人来牵线搭桥。
年轻时候的王秋红虽然不算个大美女,却长得也不赖,纪兴国才瞧了一眼就看中了。
在他们那个年代,男女之间的结合更加简单粗暴,两个人从认识到结婚不过仅仅见了寥寥数面。
当时正好纪兴国回家探亲,也不知道是谁提出来的,便突然出来了个中间人,为他们两个牵起了红线。
彼时的王秋红是名绣娘,在那一带算是能叫得上名儿的,第一次见面就对彼此都非常满意。
加之纪兴国当时又有身份上的光环,且人又长得英俊,很快就把王秋红给拿下了,两人没多久结婚了。
可是婚后王秋红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根本就不是她想象中的那样。
她无时无刻都觉得自己就像个守活寡的。
一年到头见不着纪兴国几回,不管是任何大事小事都统统要她来管。
于是,她原本的好脾气,都在长年累月中消磨殆尽,变成了一个凶巴巴的泼妇。
她的心里虽然有着诸多怨言,可是每到纪兴国回来时,忽然一夜之间就消失了。
说到这儿,王秋红的眼中流露出一抹幸福,“这个老头啊,每回我信里跟他吵架,闹着要离婚,他都会想着法子哄我开心。”
“他每次回来,都会给我带回来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然后随便哄上两句,我那憋了一肚子的怨气忽然间就都没了,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原谅他了。”
“然后,我们之间开始了无止境反反复复,我闹腾,他就哄的局面,这么反复折腾,一晃就是好多年,居然也这么过来了。”
“你说,是不是很好笑?”王秋红看向叶莺。
叶莺抿了抿唇,摇头道:“不,那是因为你们都很爱对方,才会互相做出让步。不然,他怎么哄你,也不见得你会留下来。”
王秋红叹气:“哎,是啊。我头两年还不能接受,后来只能强迫自己试着去理解他,有再多的苦也都自己咽。”
“不过好在啊,后面苦日子熬到头了,他爸终于安定下来了,不用再东奔西跑了。”
王秋红絮絮叨叨地说着,叶莺静静地听着。
“结果呢?结果儿子长大了,又走上了他的这条老路了,哎!”
王秋红又无奈地拍了拍大腿,那张脸看起来好像忽然间老了十岁,眼眶又是一红,“这父子俩,就没有一个让我省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