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来往的人朝他投来的异样目光令王强感到如芒在背。
他闷不吭声地掏出口袋里的房卡，下楼。
没错，他的房间并不在这层楼，苏宸给所有人买的都是普通套房，唯独他，是间特价房。
他是小镇做题家，念书的时候拼了命才从小镇子走进大城市，以为高考得了个好成绩，他的人生就会一片坦途，可上了大学才知道，好成绩人人都有，比成绩更要紧的，是家世，是背景。
他和苏宸是同一个寝室的室友。
苏宸鞋柜里随随便便的一双鞋都抵他一个月的生活费。
对方经常逃课，他帮忙签到，期末考试，他帮忙作弊，结果不论是评选班干部还是评奖金，永远都轮不到他。
甚至是贫困奖学金。
苏宸随便拉了几个同学，便轻而易举地抢走了原本属于他的贫困补助名额，而他和那些人却只是想用这一千多块钱去吃顿饭。
多奢侈。
多可恨。
王强靠着电梯的墙，感觉快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要往上爬！
不管用什么手段！当狗腿子也好，被嘲笑讥讽也好，他一定要往上爬！
总有一天，他会把那些瞧不起他的，侮辱他的人通通踩在脚底下！
……
……
早上的闹剧虽然有些扫兴，但还是没能阻挡大家游玩的心情。
姜酒发现陶茗的兴致格外好，不管她怎么说，这家伙都不愿意离开，吃完早饭后，硬生生地拖着她下楼去海边。
还被强制要求换上了比基尼。
好在出门的时候，她趁着陶茗不注意用背包装了衣服和裤子，不然要是等会进游戏也这身打扮，可就出糗了。
两个姑娘的身材都不错，尤其是姜酒，该有肉的地方有肉，该纤细的地方纤细，看得陶茗直流口水。
“吸溜——”
女孩擦擦口水：“我就说你平常穿那些卫衣是在暴殄天物吧！”
这么好的身材怎么能不秀出来呢！
姜酒嘴角微抽，陶茗给她买的比基尼虽然没有三点式那么夸张，但也挺性感的，胸前凉飕飕的感觉让她哪儿哪儿都不适应。
相较而言，陶茗身上的泳衣款式就有些可爱了，粉色的波点蝴蝶结，边边角角还有蕾丝装饰。
可不管怎么看，俩人走在一起，都是海滩上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
……
苏宸懒洋洋地躺在沙滩椅上，身边女郎依偎着，给他喂葡萄。
他则百无聊赖地翻着手机，任凭对方怎么撩拨，男人都一副兴致缺缺的表情。
自从上次在云安街碰到那个令他一眼惊艳的女孩后，苏宸想尽办法打听那姑娘的消息，可惜都没有结果。
周边的学校他都找遍了，没有这么个人。
身旁的女郎瞥见他手机里的照片，眸光微闪，半开玩笑半含醋意道：“怎么，苏少的这位意中人还没找到呢？”
苏宸本就郁闷，闻言，斜睨了她一眼，以示警告。
女人悻悻地闭上嘴，半晌，又状似无意道：“既然苏少你在周边几所学校都找不到，说不定她根本就不是学生啊……”
苏宸眯起眼睛，想起女孩当初跟他说的话。
要回公司上班。
难道没骗他，真的已经工作了？
见男人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女人嘴角勾起抹笑容，贴上去：“苏少……啊！”
猝不及防地被男人推开，谢婉柔没有准备，直接摔在地上，崴了脚，疼得她眼泪都出来了。
苏宸！
她咬着牙，强忍着不发作，夹好嗓子，娇滴滴委屈屈地喊着“苏少，你弄疼人家了”，却见对方已经从沙滩椅上坐了起来，出神地盯着一个地方。
谢婉柔顺着苏宸的视线望去。
是两个穿着比基尼的女孩。
其中那位个子高挑的，侧脸如此熟悉。
谢婉柔的脸色变了又变！
那是苏宸手机照片上的女人！
苏宸双目炽热地盯着姜酒，连呼吸都变得粗重。
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碰到她，这是不是天意？
……
……
姜酒感受到一股灼热的视线，皱了皱眉，循着感觉望去，碰巧与苏宸的视线撞上。
见姜酒望向自己，苏宸赶紧站起身，调整了下自身状态，便朝着女孩走去。
谢婉柔见状，气得脸都绿了。
……
……
“好巧，又见面了。”苏宸的视线紧紧跟随姜酒，露出一个自认为帅气的笑容，“还记得我吗？”
陶茗戳戳姜酒腰间的软肉，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飘荡。
那意思很明显——
怎么回事？如实交代！
姜酒眉头轻蹙，薄唇微张：“你谁？”
苏宸嘴角的笑容僵住。
可他到底是情场老手，很快便恢复过来。
“当时可能走得太匆忙，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苏宸，咱们在云安街见过的，还一起去了警察局。”苏宸试探性地问，“还记得吗？”
陶茗的嘴巴张成了O型。
她都听到了什么？
一起去过警察局？
姜姜背着她犯什么事了？这人不会是共犯吧？接下来的内容她还能不能听？
姜酒一眼看穿陶茗的想法，一手绕到身后，轻轻拍了拍女孩的背。
请停止你的想象！
陶茗默默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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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晾在一边的苏宸很是尴尬：“那个……”
“我不认识你。”姜酒打断他的话，“也不打算认识你，就这样，再也不见。”
说完，她拉着陶茗便离开。
“啧，还挺烈。”
他喜欢！
苏宸站在原地，望着女孩的背影，眼里多了抹势在必得。
……
……
被拉走的陶茗快速倒腾两条小短腿，才能勉强跟上姜酒的步伐。
“那小哥哥还挺帅的哎，你确定不处一下？”
姜酒停下来，叹了口气。
转身，一个脑瓜崩弹在陶茗的脑门上。
语气平淡：“我没有跟一群女人抢一个男人的癖好。”
没看到苏宸跟她搭话的时候，海滩上的几个女人都像要把她生吞活剥了似的吗？
这种宫斗戏码，姜酒没兴趣掺合。
陶茗若有所思，盯着姜酒看。
她神奇的小脑袋瓜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姜姜，你谈过恋爱吗？”
人声鼎沸的异国街头，八位黑发黑眸的Z国人凭空出现在一家玩具店前，却没有引起任何一名路人的注意。
玩具店是古老的哥特式建筑风格，高耸的尖塔和尖形拱门，绘有圣经故事的花窗玻璃，不像是一家商铺，倒像是教堂。
唯有石壁上刻着的歪歪扭扭的中文字符可以证明，他们没有找错地方。
“人偶之家。”
赵琼芳看着眼前的建筑，咽了口唾沫，声音颤抖。
“一定要进去吗？”
“想死的话就不进去呗。”
赵琼芳身边的胖男人一边捏着鼻子一边嫌弃道：“老女人，臭死了。”
闻言，赵琼芳脸上闪过一抹尴尬的神色，局促地摸了摸身上的衣服。
被拉进游戏的时候，她正准备从鱼摊回家，衣服也没来得及换。
赵琼芳今年不过四十五岁，眼角的细纹，臃肿的身材，枯黄的发丝却让她看上去像五六十岁。
赵琼芳有些羡慕地看向不远处的女孩。
那张脸着实美得有些过分了。
就算眼圈下一层乌青，也遮盖不住女孩的美貌，反倒给她平添了一份颓丧的美感。
只是此刻女孩的神情恹恹的，看起来不好接近。
赵琼芳记得，对方做自我介绍时也只说了一句话。
“姜酒，职业是游戏策划师。”
……
……
姜酒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她此刻的心情。
她按领导要求刚通宵改完一个项目，回家的路上碰上了一只青蛙人偶，想着大家都是苦逼打工人，生存不易，就顺手接了一张传单。
谁能想到，一转头，她就看见自己尸首分家的模样被印在了传单上。
什么缺德玩意干的缺德事。
姜酒都要怀疑是不是竞争对手故意扮的青蛙来恶心自己。
可下一秒，她就出现在了一个像舞台剧幕后似的黑暗空间，只有一束顶光从上面打在每个人身上。
众人如无头苍蝇般慌乱时，一名长着娃娃脸的男人自称为“老玩家”，给他们讲述了荒诞离奇的原委。
他们被选中参加一个名叫《欢乐世界》的恐怖游戏。
玩家必须按照游戏系统的要求定期进入游戏副本，只有通关副本才能存活。
身为恐怖游戏策划师的姜酒对此没多大感觉，为了工作，她长年浸淫各类恐怖电影，小说，动漫还有游戏，心理承受能力直线上升。
唯一让她感到不能接受的是，这游戏副本的官方名称居然叫“策划案”！！
游戏BOSS也被称为“甲方”！
而通关的唯一途径，就是作为“设计师”的玩家们尽力探索完整副本剧情，最终设计出一个另“甲方”满意的广告宣传单！！
姜酒面无表情地梳理着目前的情况。
坏消息，她被拉入恐怖游戏了。
更坏的消息，她在游戏里还要打工！
这年头，连鬼怪都开始学习怎么拿捏社畜了？！
“姜小姐，其实你不用太担心的。”
姜酒抬眼望去，自己身边多了个人。
没记错的话，这家伙好像叫裴柏。
见女孩看向自己，裴柏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这是我第三个副本，姜小姐要是觉得害怕的话，可以跟着我。”
“……哦。”
哦？
裴柏唇边的笑容凝滞。
这样就完了？
这女人知不知道让老人保护的机会是多少新人梦寐以求的？
见男人还没走，姜酒语气不太好：“你还有事吗？”
任谁加班加成狗，马上就能回家休息的时候被突然告知还要继续工作，心情都不会美妙。
她也一样。
裴柏没想到自己这次找上的人如此不识时务，他站在那儿，感觉其他人的视线都投了过来，有些下不来台。
“没想到您这么厉害，真是真人不露相啊！”
西装男戴良明凑上来，嘴上虽然说着恭维的话，神情却很坦荡，并未刻意谄媚。
“看来我们这批新人得多仰仗裴哥您啦！”
戴良明从兜里摸出包烟，熟练地从中抽出一支递给男人。
裴柏的面色缓和了许多。
这才是新人该有的态度。
戴良明自然地上前给他点火，香烟的气息弥漫开来，姜酒皱了皱眉，往旁边挪了两步。
戴良明看见她的小动作，没说什么，往前走一步，挡在两人之间。
“裴哥，这副本内的情况我们都不了解，您能不能给我们讲讲？”
尼古丁让紧张的大脑略微放松一些，裴柏眯起眼睛。
“每个副本的情况都不一样，但有些规则是固定的。”
“比如，尽量结队行动，落单的人更容易被杀，进入副本后要遵循NPC的指示，有时又不能完全遵照，需要根据自己的判断探寻副本线索。”
“随着副本内的时间流逝，越往后难度越大，鬼怪们杀人的限制也会减少。”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像是想起了什么，打了个哆嗦，“我上一个副本，到了最后鬼怪已经彻底没有规则限制，无差别屠杀，要不是最后一刻找到生路，差点团灭。”
新人们想想那个画面，便觉得胆寒。
赵琼芳搓了搓胳膊，“那难道就不能早点找到生路早点出去吗？”
裴柏将手中的烟掐灭，嗤笑一声，“你以为我们都是傻子？先不说生路的线索有多难发现，光是应对前期鬼怪的威胁就已经很吃力了好不好？”
“你以为生路都跟菜市场里卖的白萝卜一样嘛？死亡团灭才是常态，生还都是幸运。”
“这就是这个游戏的真面目。”
“它想让我们全死在里面。”
看着裴柏将残忍的现实揭露在这些新人面前，老玩家中唯一的女性辛娆皱了皱眉：“好了，先进玩具店吧，副本内的时间越往后越容易发生意外。”
裴柏耸了耸肩。
他只是想给这些新人一点教训。
辛娆打头，一行人拉开玩具店的大门，正式进入副本。
跨入大门前，姜酒抬头看了眼招牌，劳累过度的脑子快速地闪过什么。
“喂，你干什么呢？还不快跟上大部队。”
戴良明见她走神，看了眼前方的人群，压低声音。
姜酒看了他一眼，松手。
玩具店的大门关上，门中央的彩色玻璃突然映出一只眼珠，黑色的瞳孔紧紧贴着玻璃，骨碌转了一圈，好像在观察门外还有没有遗漏下的人。
只一瞬，眼珠消失不见，余留下一片骇人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