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 番外.阿九日常其二

虎贲卫中郎将燕九,原名阿萨勒尔,阿萨勒尔.阿尔苏那多.列日台.巴朗吉格日,西翟一个小部落首领的儿子。

与当今辰皇陈初平自幼相识,有从龙之功,战无不胜,封西靖伯。

然而与外人想象的大功臣大贵族的生活不大一样的是,阿九的生活其实很简单。

要当值那日,丑时就会起床。

那时一些夜猫子甚至还没睡,毕竟这是云雁,辰国最繁华的地方。

他轻手轻脚爬起来,生怕吵醒妻子,又被她抓住亲昵,耽搁时间。

陈嫣然昨夜和从前的闺中密友相聚,喝了不少酒,亥时末才睡下,现在睡得还沉。

床幔外还是一地月光,看着陷入床榻中的女人,他又侧过身去,悄悄在她鬓边落下一吻。

然而刚才还绵长的呼吸忽然滞了一下。

陈家人狐狸一般的狭长眼睛张开,扫了他一眼,嘟囔了一声“胡子……该刮了。”便又翻身睡过去。

阿九松了口气,摸着自己的下巴内心嘀咕。

起床以后先负重跑,举石百下,挥枪百下。

半个时辰后,他浑身大汗淋漓,浴室已备好热水,清洗后又兜头浇下一盆冷水。

今日也是早朝的日子,他换上朝服,拿上家仆备好的,李欢迟称之为‘辰式肉夹馍’的早餐,确定要带的东西没少,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公主府比燕府离宫中近些,他进宫时,多数人都还没到。

在九卿房等了一会,百官陆续到场。

看着那些家伙闲聊,他懒得参与,只是静静听着。偶尔也有些家伙来与他打招呼,闲聊或是攀谈,邀请或是祈求。

他是长公主的夫婿,皇帝的左膀右臂,和他搞好关系总是没错的。

卯时上朝,他整了整官帽,走在三公之侧。

陈初平今天心情大概很好,骂人都没那么凶了,他走着神,想着前两天约好李欢迟给她采的野菜,不知道她又会做什么好吃的。

陈初平看着阿九一脸严肃正气就知道他在走神,故意把他点了起来,问他对今年的税率有什么高见吗。

他身旁的丞相周野小声提醒道:“可适当降低谷物出关税,出口他国,以丰国库。”

“今年年景好,野菜很肥,多屯粮。”

陈初平又不是真想整他,听到这答案,扯扯嘴角:“大司农嘀嘀咕咕说什么呢,是刚才没说够么。”

他明摆着在做战争储备,周野满脑子就是赚钱,刚才就点过他了,他还是拐着阿九想赚钱。

还好阿九不是个傻子。

不知道是直觉还是他其实有在听一点他们的讨论。

下朝后,群臣有事的御书房等召,没事的自行散去,阿九要当值,先去了虎贲的大营一趟,处理完琐事,换了重甲,也回到御书房。

“你……你真是一点不客气。”

他一来就把桌上的点心顺走一半,缩在角落里吃了起来。

“你还没吃么。”他啃了两口,很新奇的味道,就是有点干,于是又自己倒了杯茶。

“宫中用过了。”

阿九扫他一眼,怪不得今天那么乐,估计是把李欢迟拐起来给他做吃的了。

他要是敢大早上磨陈嫣然给他做早餐,那不得被一脚踹出公主府。

见他没说什么,陈初平又开口道:“用的海鲜小馄饨,现包的,鲜而不腥,汤也是高汤,熬了一夜。”

谁问你了。

阿九看着手里的点心,好像更噎了,猛灌一口茶。

中午时,李欢迟带了午膳过来。

“要的野菜,我摘过来了。”宫人们在摆膳,阿九拿出一个包裹递给她。

“这什么东西,宫中没有么,为什么非要他摘。”陈初平插到两人中间问道。

“马齿苋,宫里还真没有,而且作为野菜,似乎也没人卖。”李欢迟翻看着那些小野菜,都是理顺了包在油纸中的,虽然过了一夜,品相还很好,足以见采摘者的小心。

“多谢,这可是好东西。”

“正好去秋游,不碍事。”

“吃饭吧,今天我做了肉片汤你们试试。”李欢迟重新将小包裹包好,招呼着两人。

只要她带饭,总有阿九一份。

陈初平扫了阿九一眼,有点不爽,还是咽了下去。

用完午膳,他没休息多久就开始办公,然后在某件事上卡住了。

某地一个女孩被父母卖给人贩子,因为性格刚烈,难以出手,人贩子无奈之下考虑把她杀了给人配阴婚,女孩儿事先得知,然后反杀了人贩子,自己报官自首。

因为事件闹得有些大,所以当地衙门上报京中,廷尉内部商量好以后上报给陈初平。

陈初平轻瞥了一眼,轻飘飘加上几笔就要结束这件事。

然而被李欢迟看见,仔细拿起来看完了整个案件。

廷尉的决议是杀人者按律当诛,贩人者依律罚没家产,其子替受徭役偿罪。

陈初平添的笔是女孩儿父母参与买卖人口,与人贩子同罪。

大家一起被打大板。

“父母把她卖给人贩子,人贩子要杀她,她反抗了还是错的吗?”她把折子丢回给陈初平,严厉说道。

“我不觉得有错,但杀人偿命是律法。”陈初平把折子放回桌子上:“廷尉也为此犹豫了很久,可她杀了人是事实。”

“那要她怎么办?左右都是一死?辰国命令禁止人口贩卖,还是有人卖,有人买,被买卖那人就白白被买卖了吗?”

“我知道你的意思,可这先河不能开,若以后把一个人当做人贩子就能自行处置,会有许多诬告。”

看他们争执起来,阿九有些新奇。

陈初平这些事上什么时候不是顺着李欢迟的。

两人说了半天,陈初平只承诺派绣衣使、御史、廷尉,三者一同去往当地再做调查,但李欢迟还是气冲冲地走了。

寻常冤案最多也就派廷尉去重查,这都牵涉到绣衣使和御史,那个地方官估计要倒大霉咯。

她走以后,陈初平一早上的乐呵烟消云散,刻意板着张脸,倒也不对谁发火。

很有种他侄儿学习不专心,被母亲骂过以后那种感觉。

——我会听你的话,但我永远不会对你笑了。

阿九打了个哈欠,他小孩子吗。

下午换过值,他溜着马慢慢往家走。

到家时,晚饭已经做好了。

陈旭东兄弟俩约了别家少年,不在家。

饭桌上,就只有他和陈嫣然夫妻二人。

“你们昨日去秋游,玩儿得可还开心么?”陈嫣然晚饭吃的少,主要是阿九在吃,她有一筷子没一筷子地夹着菜,问道。

“采了很多野菜,他们放纸鸢,差点惹到卢安侯家的。”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要是你在就好了。”

陈嫣然一拍桌子怒道:“什么个意思?你们被那死老头家的欺负了?”

桌上的杯子都被她拍得弹了一下,又落回桌面。

“我说你自己好歹也是个伯爵,还是老娘的驸马,再不济老七那小子也能替你出头,你一大家子人还能被卢安侯那老绣花枕头欺负?”

阿九对不在意的事就不会太计较吃不吃亏,脾气和他外貌完全不成正比,白长那么大个。

他和陈初平一个只长个子一个只长心眼,真是一对卧龙凤雏。

阿九瞪着眼似乎很无辜地看着陈嫣然,更让她觉得火大。

“别吃了!吃吃吃就知道吃。”她抢过阿九的饭碗,嘭一声放在桌上,拽着他站起来。

“吃得好好的,你干嘛……”

“老娘的男人也敢欺负,必叫他有来无回!”

看着妻子怒发冲冠,阿九很熟练地将她制住:“没有被欺负。”

陈嫣然半信半疑看着他:“那你说我在就好了什么意思?”

“采野菜很有意思,放纸鸢的人很多,如果你能一起就好了。”

陈嫣然愣愣看着他,抬手弹了他脑门一下。

“实在是阿汝难得回来一趟,我们有十来年不见了。”她不是不想和燕家人一起去秋游。

“我知道,下次一起去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