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体内那颗金丹的情况你应该清楚,换了金丹,你会失去绝大多数力量,也许会老会死,那颗金丹也不能永远保他,他也还是会死的。”冯右并没有领情,冷漠地说着:“不然还是太岁肉吧。”
“能活多久?”
“不知道,上颗二十年,你的,十来年。”
二十年,就是说当年兵变那场,陈初平本来已经应该死了,但也有人靠着这个办法救了他。一个人选慢慢出现在她心中。
难怪如此念念不忘。
“够了。”李欢迟垂眼:“告诉我怎么做。”
冯右沉默了很久。
“真的不选太岁肉?”半晌,她又问道:“你还能活很久啊。”
“我觉得跟爱人一起死就挺好的。”李欢迟淡然道。
生命之所以可贵,就是因为有限,就算不会变成她这样,活到所有亲友都死了,还有什么意思呢。
“呵,哼,哈哈哈哈!好,好。”冯右再次笑起来,笑声凄凉:“你将他带来,我教你换。”
“有什么条件么。”冯右就真是司天监提点,她现在的情况也难以让人完全相信她的所作所为,还是有利益交换的契约关系更让人放心。
“有。”她开口:“以后有能力的时候,送我入轮回吧。”
太岁永生不死,水火不侵,就是砍成肉沫都能活着,然后慢慢恢复原状。
她现在不能杀,换了金丹以后更是杀不了,这条件就像是想让她安心一样。
“好,我答应你。”然而李欢迟还是应了下来。
等她离开后,冯右在门中狂笑。
“太岁肉……长生不死,啊哈哈哈哈!”
笑着笑着,忽然又变为哭号,声音凄厉,让人听了都心生悲戚:“心悦于我……一世相随,一世相随!”
连她这种小丫头都知道吃了太岁肉的下场,那个人能不知道吗?
药人,太岁,他真是想尽了办法,也为她受尽逆天改命的天谴,可却从来没有,从来没有想过用自己的金丹。
他是不知道么?
“哈哈哈,哈哈……”她又笑起来。
几百年了,她算尽天时,终于为自己等来一个变数。终于,快要可以结束了。
李欢迟快步走在回紫宸宫的道路上,觉得有点失策,她应该先问问要多久的,如果要个十来天,她还得先安排一下,防止前朝兵变。
找到了办法,她步伐轻快,甚至忍不住哼起歌。
十里小意地跟着她,虽然李欢迟看着很开心,但她总觉得那不是什么好事。
“你能帮我通知一下清河公主么。”快到紫宸宫的时候,李欢迟忽然开口道:“我需要她来帮忙镇着场子。”
她想了想,又点了廷尉和绣衣使的几人。
“娘娘,我若去了,回来还能见到您么。”十里皱着眉,委屈巴巴地问道。
“我又不是要死了,怎么见不到。”
“那老妖物很奇怪,我感觉到她不是人!也不是妖,更不是仙,哎呀,我说不上来!”十里抱着脑袋:“总之,您不能相信她。”
“她一个不死不活之人,门都出不了,又能做什么呢。”她安慰十里道:“快去吧,你知道他们住哪吧,别吓到人。”
十里拉着她的袖子半晌,见她不肯服软,终于败下阵来。
这不是她撒娇耍泼能解决的。
“娘娘一定要小心。”她垂手,很快消失在李欢迟眼前。
云雁的夏日没有多热,晚上甚至还有些凉意,她搓了搓手,看到左手中指像被烤焦了似的指尖。
这当然不是被烫伤的,而是从前几日就莫名其妙出现在那,从一个小黑点,变成绿豆的大小,摸上去就是炭化一样的干枯焦硬,像是一种无声的警告。
警告她不应该悖逆天意,插手凡人的生死。
“我说我不要的。”她合手,再张开手,肉眼已经看不到那处黑色。
她当然不想相信冯右,但病急乱投医,她也没有别的办法。
冯右既知道陈初平身上的金丹,那这些年一直可以对他下手,但她只是好好担任着司天监提点的位置,履行自己的社会职责。
也许辰国、司天监、冯家,这世间还有什么值得她眷恋,守着自己身为‘冯右’这个人的身份的。
她也求师门查过,事情变成这样之前韩徽之曾来过几趟,却只是劝她离开云雁。不知他们是真没查到,还是不想告诉她。
她可以理解,但不会放弃。
想到这,李欢迟觉得应该留下一封信给他们。
这件事也许并非真的如同她给十里说的那样安全无害。
子时初,陈嫣然最先到达紫宸宫。
这几日朝中的局势即使是她这个不怎么管事的公主,也难以心安理得地整日玩乐。阿九白日刚走,她连夜被召进宫,还是莫名其妙的方法——她都不知道她家桂花树成精了!
所以本能觉得不是什么好事,整个人都有些焦虑不安。
“皇姐稍等片刻,我就写完了。”
李欢迟写了几封信,交代各种事,虽然她也不知道如果她不在了,这些事还会不会落实。
“皇姐知道我并非常人吧。”她草草落笔,一边封信一边看向陈嫣然。
“略有耳闻。”陈嫣然坐在床边看陈初平,随手给他扎了两个蝴蝶结,听到她开口才看向李欢迟。
“陈靖现在这个模样,药石无医,我想最后赌一把。”
陈初平虽然总是这不好也不坏的模样,太常那边已经开始准备国丧的礼仪了。御医署那边每日三次来问诊,虽然不说,但所有人都在等着他的真正死亡。
“嗯,你应该不是来跟我商量的吧。”陈嫣然说道,陈初平从小就是过于有主见的一个人,而甚至他都要听李欢迟的话。
李欢迟摇头,将几封信交给她:“成功了自然好,若是……接下来就拜托皇姐了。”
如果失败,至少想和他埋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