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后季国派来了使者,向辰国问候。
很奇怪,以前季国自恃天朝上国,从来都是等着别人问候的。
那些小国家左右下注已经把气氛炒得火热,好像他俩明天不打起来都是糊弄观众。
然而陈初平很冷静,他不想做挑头的那个。
一来他才打了郢国,虽然损失不大,但动用兵马,粮草的消耗是实打实的;
二来新征服的土地也百废待兴,还没有为他创造出价值。
马上再战即使国库顶得住,整个国家也会变脆弱,如果往后几年内出现天灾,很容易造成两头吃紧的状况。
他肯定是想休整到更好的状态再做下一步安排。所以他去年结束战争以后的下半年都很警惕。
但对于季国来说,刚结束与郢国战争时其实是他最好的动手时机。
辰国当时对郢国控制没那么牢靠,一场大战后人疲马乏,唯一麻烦的是士气高,前期交锋很难占到优势。
但只要拖上几个月——哪怕让他们占领一些地方——他们就会显得后继不足。再扶植傀儡,串通豪绅让他们后院起火,别说胜利,就是已经打下来的地方守不守得住都难说。
陈某自己分析给李欢迟听的时候,站在季国的角度,对辰国连敲带打,在他的假设中,季国一套连招下来,辰国马上就要亡国。
听得李欢迟心惊肉跳。
“但宋应策要是真那么厉害,我早死一百次了,你看好吧,他非但不敢动手,还要派使者来修好呢。”最后,他翻了个白眼,扔了指指点点的小棍子,凑到她面前撒娇道。
他说这话是为了逗她玩,也是自吹自擂。
但李欢迟着实被这可能吓得战战兢兢几个月。
结果这下真被他猜中了。
“你怎么就确定季国不会打来?”李欢迟在他接见完季使后忍不住问他。
“我厉不厉害。”见她好奇,陈初平尾巴都要摇到天上去:“白天更厉害还是晚上更厉害!”
他被揍那真的是凭自己实力。
被他压着亲了半天,陈初平觉得满足了,才轻轻咳了一声清嗓,然后散漫地侧躺在她身旁:“季国分封的世家大族太多了,利益关系错综复杂。宋应策平时依靠他们支持抗衡宗亲,但也被他们控制裹胁。他只要一天不下定决心清楚这些门阀,就一天没有全权掌控季国的能力。”
以他对季国的了解来说,拖拖拉拉决定一件事再实施,最长也就半年。所以头两个月打不起来,之后只会更难,他也就担心了一小段时间。
即使宋应策当真一个个说服那些家伙,取得了大多数支持,那时候辰国这边大概已经恢复实力,要战便战。
不管怎么样,战争对于那些门阀来说都是损害自身利益的,不到关键时刻他们根本不想打起来。既然打不了,那就谈呗。
陈初平的假设根本就是把自己整套环境都带到季国去了,现在的季国是做不出他所说的那些事的。
“不过他最擅长的就是在人背后捅刀子,搞一些见不得人的把戏,你可要小心。”他说着,又凑近了些,看着她的眼神中都是爱恋。
这是他唯一的软肋。
人尽皆知的软肋。
当然也是铠甲与逆鳞。
“你既然什么都能算到,那就算算他们会做些什么?”李欢迟靠在一旁看着他,伸手勾了勾他的下巴。
“动你的下场他们也都看到了,现在再没一个重光里应外合。”说到陈重光,他顿了顿:“公开的说法是,周家那些人是郢国的细作。但我没有澄清你和他们的关系。”
“所以现在我是身负家仇的得宠皇后,你是为爱将我保下的昏君咯。”
“差不多。”他想了想,忽然笑起来:“战争期间你一直被幽禁,战争结束又对我发了小半年的火,更让人能坐实你我之间的仇怨。”
他忽然露出落寞的神情:“还有孩子。”
“孩子……知道他爹这么能编,肯定会经常缠着你讲故事。”李欢迟摸了摸他的脑袋。
他编故事真是一套一套的,但这故事确实顺理成章。
她是郢国细作周家安插进宫的棋子,陈初平假戏真做爱上了她,一步步将她抬为皇后,一遭东窗事发,她逃他追,她插翅难飞。
后来暴君冲冠一怒为红颜,将郢国打下来,只清算了她的父母却保下了她,但敌国奸细的孩子实在让他难以接受,便将她的羽翼尽数乂除,只留下她在身旁。
而她因为失去家人孩子,对他万般不满,只等一个机会报复诸身……
“你以后当个说书的也挺好。”
“说书人没有那么多冤孽债,那必然能有一个美满的家室吧。”陈初平伸手攀上她的脸颊,手腕枯瘦:“可惜赚不了两个钱,就要劳烦……”他顿了顿:“劳烦你辛苦操持家务了。”
她说了不想让他叫夫人,他就再也没叫过。
这样的幻想让他梦中那个有些诡异的小屋再度出现在李欢迟眼前。
乱花缤纷,肤发若雪。
是他即使明知是梦,也会沉沦其中的场景。
“以色侍人者,色衰而爱驰,爱驰而恩绝。我若不是这样模样,陛下还会多看一眼么。”
“怎么又说起这事了。”陈初平无奈地摇摇头。
两人之间的那个影子,不知现在在谁的眼中更深沉。
刚才那点温情因为她忽然翻脸而一点不剩,她侧开脸,陈初平的手便徒然落空。
他知道那件事就像一根刺一样扎在她心上,虽然平时细小得肉眼几不可见,然而一但近距离接触,那刺就会将她的心扎痛,同时也将靠近的人刺伤。
可即使这样,她也还是愿意与他相拥取暖,哪怕刺会越陷越深,将她一颗心伤得血肉模糊,再愈合不了。
他坐起身叹气:“有什么办法能让你开心些么。”
如果可以,那次他真的不会跟着去看那个鼎,虽然之后假装失忆那段时间他玩得挺尽兴的,而且还顺手解决了太后的事。
李欢迟没搭理他,还是看着屋中不知哪处。
“知道了。”陈初平看了她许久,忽然说道,起身就将她按倒在榻上。
“你知道什么。”李欢迟这时眼珠才转了转,看向他。
“不就是个孩子吗,我努力就是。”他解着自己的腰带,蔽膝禁步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被随手仍在地下。
宫人见怪不怪,他一个手势就有序退出。
所以都说夫妻吵架床头吵床尾和,不是没有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