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初平这厮上任以后已经搞死过几个小国了,那些国君们对他又敬又怕,要么与他修好,要么附庸季国。郢国内斗一抬头,发现世上忽然两极分化,忽然想投靠辰国也不是没可能。
只是陈初平原本在郢国培养了一队叛军,如果新任郢王那么正常,能治理好国家,他养的反对势力就没那么容易掀起波澜了。
他在郢国的眼线都对这新任郢王情况不大清楚,原先似乎并不是王位的热门人选,然而一朝翻盘,必然是有自己的能力的。
这让他想到了当年的自己,也是不被看好的小皇子赢得了最后的胜利。
这让他有些不安。
所以辰国上下都颇紧张地等着使团的到来。
陈初平从去年过年就有些懈怠起来,李欢迟怀孕以后更是,总是陪在她身边,政务都丢了一部分给三公,这下总算打起精神。
使者入城那日,十里过来给她讲着所见所闻。
她现在有了实体,白日也能到处行走了,天天到处凑热闹。
这段时间她总喜欢听说书,所以给她描述时也说书似的格外夸张。
“就是,他们队伍中也带了术士,总觉得要干什么。”最后,十里总结道。
“郢国苦寒,信奉鬼神者远比辰国多,就是庙堂中听说也有不少修道者。”统治者都不问苍生问鬼神,更何况是平民百姓,仅靠自己的努力难以改变现状,不如信奉鬼神,追求来生。
“这样么?娘娘知道好多事啊。”十里懵懵懂懂趴在她榻边感叹道:“明明可以去那么多地方,居然选择留在这里。”
“因为这里是我的家啊。”李欢迟浅笑着答道,虽然有三百多岁树龄,但十里说话有时候还像孩子一样。
在李欢迟的教导下,她化形时的衣着有了些变化,素衣搭配青色和黄色纱衣,好歹不是一团白茫茫的吓人。
她忽然感觉到什么,一挺脖子:“来人了。”
那团身影马上消失。
今日陈初平要接待使团,回来的只是将使团送的礼物给她送来的宫人。
十几个宫人抱着大小盒子鱼贯而入,她的太监青黄接了礼单,一样样给她念着其中的东西。
郢国虽然百姓穷苦,但皇室横征暴敛,这堆礼物的价值简直让人咋舌。
青黄念了一页,见她似乎提不起兴趣,有些犹豫地问道:“还念么?”
“不念了,收下去归库吧。陛下呢,什么情况?”
带着宫人们将礼物拿回来的元宝躬身答道:“陛下似乎有些不快。”
郢国这一遭上门果然没什么好事,要公主和亲,要辰国吐出之前吞并的土地,还有些鸡零狗碎的,都不如前面两个重要。
郢国常年朝堂动荡,陈初平出了培养那些叛军势力,当然也在慢慢蚕食一些力所能及的土地。
以前是没人管着,现在人家新王上台开始理政,当然要就领土问题扯皮。
李欢迟忽然觉得这个新人郢王要么是有倚仗,要么是脑子不好。
领土固然重要,他现在国土内叛军横行,就是真给他也有一万种方法拿回来,况且用交涉的方式就想要回国土,傻子才会还。
不过这都是前朝的事,陈初平自然有他的想法。
她摸着自己的肚子,三个月还一点看不出显怀,但那已经是一个生命了。
因为接待使团,陈初平回来时她已经睡下了,感觉到从身后抱过来的人,她翻了个身,窝到他怀中。
“今日有没有乖乖的?”这话却不是在问她,
“肉麻死了,他现在还听不到呢。”她迷迷糊糊呢喃道。
“吖,你看,娘亲吃醋了。”这话还不是对她说的,一片柔软慢慢覆上她的唇:“不醋不醋,爹爹还是最喜欢娘亲了。”
她忍不住轻笑起来。
大漠孤烟、万峰成林、碧海蓝天都很好很好,但那些都不是她想要的。
辰国作为一个历史悠久的国家,自然有一套接待使团的规矩,哪怕这群人不怀好意,在大鸿胪寺的安排下,谈判工作有条不紊,但也丝毫没有进展地进行着。
反正陈初平耗得,这群人还不至于将他吃穷了,好吃好喝招待着,再传点他想传的消息回去,离间他做了没有一百也有八十遍。
宴会、游猎、美人、财宝,郢国能走到叛军四起,甚至被他吞了不少土地的一步,自然不可能是无缝的蛋。
然而就在他有条不紊地侵蚀着这些使者时,一个意外发生了。
既然要游猎,新云苑自然是最好的选择,虽然万般不愿,但他还是告别李欢迟,陪着使团去了新云苑。
她三个多月,不再孕吐,正是比较稳定的时候,其实也不是不能跟着他一起走,但新云苑又不远,实在没必要弄得不能分开了一样。
陈初平让陈嫣然进宫陪着她,一方面因为阿九要跟着他,一方面,陈嫣然的好事比她更早,现在差一个来月就要临盆,两个孕妇作伴,也没什么不好。
生孩子这事,陈嫣然比她熟悉得多,淡然地教导着她需要做的准备工作。
李欢迟作为新手妈妈,很仔细地拿了个小本子记录着。
“这有什么可写的,生过一遍就知道了。”她轻笑地整理着燕家送来的那些绣品,她们以为是阿九第一个孩子,光一个肚兜都有十来件,而且大小够从出生穿到五六岁了。
当然她们也送了李欢迟不少,这可救了她这个对女红一窍不通的人了。
“记下来,总结其中经验,说不定以后能给别人一点帮助。”
现在四月的天光,中午太阳和曛,晒在身上暖洋洋的,两人在御花园中边晒太阳边闲聊。
“你和别人真不一样。”陈嫣然在美人榻上舒展着身子感叹道。她意识到,能让陈初平那种人真正动心,甚至有些低姿态的臣服,眼前的人和她之前遇到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她想起上次她有孕又流产,心中又些难安,希望这次可以顺利吧。
“大家都是人,经验是相通的。”李欢迟以为她还在说笔记的事,淡然道。她在天禄阁没找到关于怀孕到生产的相关书籍,御医院那边也说没有相关典籍,只有应对急症的,而稳婆那边是口口相传的经验,也没什么书面资料。
既然没有,那就现在开始写。
虽然她不是什么专业人士,但记录自己的状况还是可以的。
新云苑那边大概要去一周,可他们去了两日,那边就传来消息。
郢国使者遇刺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