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户口本上就一页

许临安看着陈初平,越看越觉得他不像人。

女儿给他递来信的时候,人身已经被控制住,那信也不是正常的信,是缝在孩子肚兜里侧的一块布,托言孕后期不宜过度用眼,让人送出宫交给嫂子母亲帮忙完工才带出来的。

他看了信上的内容,周身如坠冰窟。

信上说她撞破了皇帝的秘密,估计命不久矣。她肚子里的孩子,生父未知,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那不是陈初平的孩子。

许梦华有孕后皇帝对她几乎可以算得上骄纵,虽然按照医嘱并不与她睡在一处,但晚间偶尔留宿她的宫苑。

某雨夜她趁他睡着,遣人支走了守门的太监,擅自跑到他屋中。

他们虽有夫妻之实,却无枕榻缠绵,大概是儿时的习惯,让他几乎不与谁共枕而眠。

她现在有了他的孩子,自认是不一样的,而且外面风雨交加,就算他醒来生气,她也可以借口害怕雷声留下来。

陈初平睡得很沉,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枕边还放着一面镜子。因是夏日,所以他中衣穿得很薄,领口松垮散开,不甚明亮的灯光中,她看到一些异样。

许梦华有些难以相信地上前,将他衣襟解开,恰好背后一道闪电,照得屋中亮如白昼。

“在看什么?”

——轰隆!

这声音在她耳边,也在她心底炸开。

许梦华还没尖叫出声,就被一把扯到床上捂住嘴,一把短刀抵着她的喉咙。

弱冠之龄的陈初平尤像个少年,眉眼清隽,总是言笑晏晏,他现在也没露出很凶狠的表情,但看着却比庙中壁画上的罗刹还可怕。

她用力推着他胸口,手下的狰狞扭曲仿佛有刺在扎她一样。

曾无数次抚摸过的那片胸膛,和现在这个完全不一样!

“嘘,嘘,你还有孩子呢,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想想孩子。孤还是希望他出生的。”陈初平声音不大,却比雷鸣更让她震颤。

心中不知是惊是惧还是怒,但她很快冷静下来,点点头,示意自己不会再叫,陈初平这才放开手。

他拿着短刀坐在床边,上衣因为挣扎全然散开,胸口大片的伤疤在昏暗中依旧明显。那些伤疤是旧伤,颜色只比别处的皮肤稍深一点,但是虬结扭曲,凹凸不平,绝对不是会因为不仔细触摸或者意乱情迷忽略的程度。

注意到她的目光,陈初平拢上衣领:“很丑是不是。”

许梦华盯着他,眼中满是警觉和恐惧。

“孤也觉得很难看,她要是看到这个,不知道还会不会喜欢孤。”陈初平自言自语道,低头将衣带系了死结。

“睡吧,这件事不要说出去,你也不希望孩子和家人出事吧。”他整理好自己,抬头温柔地笑道。

这或许是许梦华与陈初平第一次真正地同床共枕,但她心中只有害怕,一夜没睡着。

第二日起,陈初平便派了人守在她身边,监视她的言行。

这件事太诡异了,但若要让一个秘密永远安全,最好的办法就是没有知情人,她判断自己活不了。

许临安接到信,过了不久就收到女儿生产的消息,一同来的,还有她的死讯。

皇帝当真让她永远闭嘴了。

表面上她是因为难产而死,胎儿太大,拖了太久时间,新来的御医错估她的情况,给她的汤药中加入了活血的药材,导致她血流不止,一命呜呼。

那御医已经畏罪自杀,是真的不小心,还是受人指示,就再不得而知了。

葬礼上,皇帝神情哀切,并且那之后,许久都没入后宫。

所有人都以为他真的为贤妃之死伤心,只有许临安知道,他现在大概轻松得意,一来知道他秘密的人没了,二来,他有了孩子,太后关于将陈和安立为王储的理由也少了一条。

他想做些什么,但他还有外孙,若陈初平真的身体有疾,陈重光是有很大可能继承他的位置的。

他将陈重光交给皇后养,也许穆家人也会成为他的臂助。

所以许临安隐忍了下来。

但前段时间传来欢嫔有孕的消息时,皇帝的模样让他察觉到一丝异样。

那些妃子怀上二皇子和凌阳公主时,也没见他那么开心过,不知男女,仅仅是因为有孕的消息就大赦天下,让他不由怀疑。

怀疑过了那么久,也许他治好了身体的痼疾,怀疑这次似乎真的是他的孩子。

他若有了血胤,陈重光算什么?

一个为他挡事的棋子吗?

还好太后那边出手了,但只是女方流产,难保不会有别人再怀上。

他再顾不得那么多。

他当然知道太后向着季国,属意陈和安。但敌人的敌人,就是盟友。

“你真是畜牲啊。”许临安感叹道。

“一场交易罢了,孤又没逼你。”他漫不经心说道。他从未强迫过谁,除了李欢迟。

但人就是很矛盾且贪婪的生物,有了利益,又想要真心。

许临安意识到他从未后悔,也不会有一丝丝愧疚,皇后昨日为他被刺,他都能抛下将死的她直接离开。

他与皇后少年夫妻,十余年竟然没法动摇他哪怕一点。

因为他对他们这些人,全无感情。

“怪物。”他冷冷骂道。

“说够了吗?你知道孤来是为了什么。”

知道他秘密的人,都不能活。

“你会把重光怎么样。”

“这要看他自己,如果足够出息的话,孤或许也会选他做继承人。”陈初平脸上是一种危险的诱惑:“再不济,就封个王,他毕竟是陈家血脉。”

许临安犹豫地看着他,陈初平虽然诡诈,但不说谎话。

最后这句话他不太懂,到底是陈重光确实是陈家血脉,还是他会为着某些原因,将这件事永远瞒下去。

现在谋反的三方,皇后死了,他也即将与女儿团聚,唯独太后……

“你打算如何处置太后?”许临安看着他:“太后不死,永远是你的心腹大患,太后此番若死,便是你逼的,儿逼母死,有违天道,你会被天下人戳着脊梁骨骂。”

陈初平默然不语,所以他先来见许临安,太后那处,他也无奈。

“不妨告诉你,我官商勾结,卖官鬻爵确有其事,但十三商行背后是太后,你被侵吞的治水拨款,也是她贪的。”他似乎总算找到一个突破口,开始从这大肆攻击陈初平。

“这样想来你也可怜,毕竟重光有两个为他着想的母亲,而你向来是孤家寡人,就连亲生母亲都不要你。你这种疯子,不配得到别人没有代价的爱。”

“我有。”说到这,陈初平的脸色才第一次变得难看:“你该死了。”

见他破防,许临安得意:“这话你自己都不信,真是可怜啊,哈哈哈哈!”

大笑完,他猛地用力,呜咽一声,嘴角溢出鲜血。

竟是咬舌自尽,没多久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