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年的惊蛰这日是要祭白虎的,但陈初平还是一点要恢复的征兆都没有,只能让陈和安代替。
开朝有了些时候,皇帝一直称病不起,现在又让亲王代为祭祀,这不由让前朝人心惶惶。
其实陈初平身体没什么问题,坐在那听得懂听不懂是另外一回事,但一直不露面又是另一回事了。
陈初平是一个相当勤政的人,也可能是因为他除了政治也没什么别的爱好,所以以前就算伤病,也从未那么久不出现在人前。
百官心中多少都有些慌乱,纷纷去三公那边打探消息。
但三公能知道什么?
皇帝都没出过后宫。
但好在他们都有不同的途径打探。
得到的答案是皇帝身体尚好,就是脑子不太行。
穆无凭和许临安多少都有些心情复杂,失魂症不像其他,这有没有恢复的一日还难说。
从这开始,传言的正确性就打了无数个折扣。
听着青黄说着前朝带回的那些八卦,李欢迟真要赞叹这些人的想象力。不知道有没有人在后面推动,她似乎已经被传成了祸国妖妃,缠着皇帝没羞没臊,从此君王不早朝。
前次她主持钓‘于’行动,和带兵去西河底事似乎已经很多人知道了,即使在辰国,后宫干政也不是什么好名声。
若不是她明面上的家族现在还远在代郡,一场口诛笔伐是在所难免。
不过也有很少的声量在怀疑太后和两个季国公主。
太后的事由来已久,季国么,则是前一年从他们的综合表现里看出来的。
因为假孕那件事,陈初平前期动静闹得太大了,到最后草草收场,明面上只说小产,但当时诸侯王都在,难免有些小道消息传出去。
平时女人争风吃醋就算了,二宋季国王女,虽已嫁来辰国,但所行之事依旧代表着一国的态度,再加上本来有些对季国不满的,添油加醋这么一传。
宫闱的斗争从来就不止代表着后宫的几个女人。
什么季国派人联姻实际上是想把持龙脉,从根本上控制辰国之类的言论甚嚣尘上。
言官在本朝声量相当大,因为陈初平登基之初就许了广开言路,而且虽然有时候两边对骂,但他确实没因此贬斥一个言官。
这些她听到了,太后自然也听得到,所以这几日又准备出宫回十方寺,说是为皇帝祈愿积福。两个宋国公主她也一并带去,就为了自证清白。
还是有人上书说皇帝现在这个样子,太后再走了,怕朝中空虚,被有心之人利用,太后才勉强留下。
一唱一和倒是精彩,但这有心之人到底是谁,大家心里应该都有一杆秤。
不过还有一个消息。
严静要求入宫探视。
他之前还在前线,入冬天寒地冻,两边战局持平以后,他就暂时退了下来,安排粮草辎重和整体战局部署。
三公之中,他是完全没有裙带关系的一个,别人问他,他也是懵的,思来想去,只能亲自前来。
“见过陛下,见过娘娘。”严静被领着一路进来,就看到床上的陈初平和一旁的李欢迟。
现在宫中一路进来都是严密控制的模样,进到紫宸宫才觉得没那么大压迫感。
“你是……?”陈初平见到谁都是这句话。
“这位是大司马统领三军大将军严静严大人。”李欢迟在一旁介绍道:“严大人请起。”
严静半信半疑膝行至近前,陈初平好奇地看着他:“你怎么不起来。”
他这才站起,但依旧躬身谨慎地立在一旁。
“你找我有什么事么?”
“陛下!”严静一个老泪纵横,又跪了下去:“前线战事还紧,您如何……如何!”
皇帝看着身子没什么问题,严静稍微放心了些,但他的精神状况实在是让他乐观不起来。
他毕竟还没死呢,严静这一个大男人哭得挺渗人,他只能扶着他的双臂安慰道:“大司马也不必如此伤心,我,孤身子没什么大碍,只是有些想不起往事。”
李欢迟在旁边咳嗽了一声他才改了口,他这自称无论怎么说别人也不会信他没事的。
严静敛了眼泪,反手扶着陈初平双臂:“喔,陛下可还有哪处不适,要吩咐臣做什么?或是有什么人妨碍着陛下,臣自当为陛下的刀剑,万死不辞!”
李欢迟靠墙站着,总觉得严静这话也有点说给她听的意思。不过这大司马对他,倒是看着比太后对他上心些,当真奇怪。
“你说话好奇怪。”陈初平居然小孩儿似的笑了两声。
李欢迟也差点笑出来,严静听到他这话,血压指不定窜了多高。她忽然想起那个世界史书上那个‘何不食之肉糜’的司马衷,不过人家是真傻,他像是装傻。
她悄悄退了出去,免得严静夹枪带棒的就像她控制了陈初平。
“陛下何故此言!”果然,严静愣了一下几乎是嚎了出来。
陈初平记得他原先不是这种哭哭啼啼的性格,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是他夫人不是他上司呢。
他同样塞了一个小纸卷给严静,对方噎住一样,嗝了一声。
陈初平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之后打开:“你哭起来更难看了哈哈。”
严静会意,赶忙将小纸卷塞到自己荷包中,愤然扭头指了指李欢迟离开的方向。
他摇摇头:“你别哭了,吓到欢迟了。”
“喏,是老臣失态。”严静用袖子拭干自己的眼泪,又扶着陈初平的手臂,郑重地说道:“还请陛下务必保重御体,遵循医嘱早日康复。前朝有臣等暂为支撑。”
“嗯嗯,那就拜托你们了。”
里面高亢宣誓似的话语落下后很久,李欢迟才重新进去。
“你还记不起什么吗?”她问道。
“我应该记起来什么吗?”他看着严静离开的方向:“你们都喜欢换以前那个我?”
现在已经涉及前朝朝政,他还是这样装傻,她多少有些动摇,要相信他是真傻了。
“现在这样不行吗?”他招了招手:“等天气热和一些,我们一起出去玩好吗?”
“你想去哪。”她没有靠过去,只是站在门边看着他。
“去哪都行,去哪都好,没有记忆,就去创造属于我们的新记忆。”他浅笑道。
“美得你。”她冷哼道:“该下床运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