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日没什么事的,但等了一会也没见回来,不知道发生什么急事。李欢迟还想继续睡,但她总觉得心跳得有些快,不知是饿了还是怎么,所以也起了。
梳洗的时候,孙嬷嬷亲自上手给她弄了个有些正式的发型,边梳边念叨:“娘娘是该早些起的,周家人都进宫了,陛下还不让喊您呢。”
听到这话,李欢迟头皮发麻,也不让孙嬷嬷继续折腾她的头发了,随便罩了件披风就往紫宸宫前殿去。
这两天偶尔会下雪,宫人们一大早就会将道路上的积雪铲除,青石板地面湿漉漉的,她提着裙摆不顾孙嬷嬷的嘱咐,走得飞快,下台阶时差点摔倒,还因此扭了一下脚。
但她完全不敢停下脚步。
前殿门外,元安在那守着,看到她过来,叫了声娘娘,没来得及多说一句她就冲了进去。
正厅内,陈初平高坐主位,他下首的位置上,正有一个女人慢条斯理在喝茶。
“夫人今日醒得可早。”陈初平看到她来,懒洋洋朝她招手:“来坐。”
李欢迟惊疑未定地看着那个女人,确定自己真的没见过她,她拿茶碗和碗盖的动作却有些眼熟。
食中两指夹着盖上的钮,剩下三指拿着茶碗。
因为这样就可以单手喝茶,另一只手上的东西也不用放下。
韩徽之。
原先他生得高大所以手也大,这样做完全没问题,但现在面前的女人也就是正常身材,所以这样拿着茶碗十分别扭。
“堂妹,许久不见了。”
她,或者说他放下茶碗,皮笑肉不笑地打量着她:“或者说,我现在应该叫你一声娘娘。”
按照之前西河约定的时间至少还有半个月的,为什么他会提前出现!
正殿中烧着地暖,刚才跑出来的微汗却像正在她身上结冰。
“堂姐,好久不见。”她勉强勾出一个笑脸,只能期望他没在陈初平面前乱说话。
“我倒是从未听你说起过有这么位堂姐。”陈初平浅笑道:“周家人远在代郡,周娘子此番前来,想必颇花功夫,不若先下去休息……”
“陛下。”李欢迟打断了他:“我们姐妹多年未见,能不能让我们单独谈谈。”
“好。”他挥挥手,屏退了屋里的所有宫人,唯独自己还怡然自得地坐在位置上,看意思就是不想走。
“阿靖,我们姐妹谈话,你一个大男人在这听什么。”冰冷以后她额头又出了些汗,现在冰火两重天一般将她夹在中间。
还没等陈初平发话,那边的韩徽之轻笑一声:“娘娘与陛下好亲密啊。”
“你们谈就是,我也不会出去乱说。”陈初平没搭理这番酸言酸语,依旧好整以暇地坐着:“还是说,有什么秘密连夫君也不能听的呢。”
韩徽之和陈初平一人一个方位盯着她,两道视线就像有实体一样把她夹在中间,她从没想过修罗场那么抓马的场景有一天会出现在自己身上。
这么紧张的场面,她忽然好想笑。
看着两个人的神情,她有一种感觉。
陈初平不至于对一个女孩子如此戒备,而韩徽之提前来到宫中,必然也是发生了什么。
西河之后,怕是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这两人已经交上手了。
“那随便你们,你俩自己谈吧。”
也亏她一直在头疼怎么摊牌,现在不用摊了,她拿了一手透明牌。
她转身就要走,还是韩徽之比较沉不住气,叫住了她:“你去哪。”
“回去找个红球放鼻子上。”
还有人比她小丑的吗?她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露馅的。一开始就不知道,结果跑路被他反杀。
第二次还是不知道。
他会怎么看自己呢?即使被消除记忆困在深宫,成为他的娈宠也还是甘之如饴。
她还想看陈初平痛哭流涕,到底是谁看谁啊。
“她不愿跟你走,这位……就不要强求了。”陈初平也站起身,话语中有种胜利者的志得意满:“有什么需要跟少府那边提,就算是孤补给你们的聘礼。”
“李欢迟?你给我站住!”韩徽之本来确实想给她三个月好好考虑慢慢放手的,奈何跟着他们从西河回来以后,就一直有人在暗中搜捕他的踪迹。
他被狗撵着一样东躲西藏不敢声张,原以为是以前的仇家,后来发现就是辰国司天监的人。
这下幕后指使就一清二楚了。
他害怕李欢迟被发现身份出什么事,今日特意借着周家的身份进来。
一开始没见到她时他还很担心,暗中探查狗皇帝的口风,对方似乎也在探他的。
很难说对方到底知道他们多少秘密了。
韩徽之的心一直在往下沉。
在硬闯和回去叫人一起硬闯之间盘桓半天。
然后李欢迟姗姗来迟,看起来一副吃好喝好刚睡醒的模样,披风上的动物皮毛衬得她肤如凝脂,比原来气色还好,一看就知是娇养出来的,真是枉费他的担心。
李欢迟当真刹住脚,回头看他。
陈初平则跟了上去站在她旁边,挑衅地看着韩徽之。
“你现在是怎么决定的?”
这个师妹一向机灵古怪,他有点拿不准她的态度。
她现在到底是生气他擅自提前进宫,还是决定了就留在这里,不跟他走了。
李欢迟看向陈初平,他原本觉得的稳操胜券好像也没那么稳。
“你知道多少。”
从之前她帮忙算水利的账看到那些鬼画符,他就开始怀疑。
但这一怀疑,时间线就能往前推许多。
他就忽然想起中秋他们去新云苑,那日早上起来她莫名其妙打了他那一巴掌。
前一日他过得很开心,所以忽略了。半夜与林若棠密谈时,李欢迟突然跑了出来阻止林若棠伤他——或者说阻止他杀了林若棠。
应该是又动了冯翎所谓的‘炁’,所以当真冲破封印了。
可如果真的记起一切,那之后他离开皇宫东行秋狝时,应该是她离开这里的最佳时机。
她没有离开,在帮忙将于家一网打尽后,又带着千军万马前去找他。对他的一切索求都尽力满足。
甚至于那让他难忘的一夜,都是在那日之后。
所以陈初平想了一天,最终又安心下来。
“哪部分?关于你还是?”他小心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