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在门外挺远的地方就停住,然后一切声音好像都消失了,只留下屋里两个人的喘息和呢喃。
其间有人怪叫了一声,然后很快被人制止,他们停了片刻,似在探听外间的动静,但暧昧的私语又继续响起,木质榫卯被晃动压得咯吱咯吱的声音,让人很难不想象屋中的画面。
李欢迟坐摇摇车一样面对面坐在陈初平腿上看他晃,这里离后宫和举办宴会的地方都有些距离,就算跑步来回也要花十来分钟,所以对方选择在这下手。
现在不知道外面还有没有人,所以也不敢贸然停下,但就这么晃等到人来怕不是要把他腰晃废。
“别摇了,你平时哪有那么大动静。”
她本意是让他省省力气,没想到似乎哪里戳到了他的痛脚。
“我,我哪没那么大动静!”他猛地一动,身下的箱子发出不堪其重的嘎吱一声。
他想了想反正回去要洗澡,于是恶向胆边生,当真往李欢迟腿上摸。
“这什么地方,你别乱摸。”她手上没劲,也阻止不了他,只能轻声斥责,听来就很像撒娇。
“我摸下怎么了,又不掉块肉。”
好糟糕的狗男女台词啊,她趴在这个人的肩头想着。这段时间比起演戏,她思考更多的还是以后要怎么办。
韩徽之都找过来了,她必然得做个交代。一直这样拖着,一来心中不安,再来,师兄也不能一直放她在这。
搬来以为渐渐分开,保持距离,感情也会变淡些,这样长期分离似乎也就可以接受了,但再见他的一瞬她就知道行不通。
“夫人,跟我在一起还想着别的事么。”
李欢迟走神走得很明显,这让他不太高兴,有些冰冷的指尖突破层层防线,探到她腰间皮肤上。
这不是个太好的时机,但她忽然就是很想说。
“阿靖,我喜欢你的。”
腰上的手滞了一下,然后紧紧握着她带向自己:“我知道,我也爱你。”
他话语中满是欢欣,她搬出来这段时间快赶上他去西河的时间长了,而且那时还要赶路,处理很多事,所以也没觉得那么难熬。现在则是夜夜独守空房,明明近在咫尺,却不能相见,简直就像回到了那个时候,真是要把人逼疯。
“但是……”她犹豫了半天总算要开口时,小破屋虚掩的门被忽然踹开。
“好啊!欢嫔那么早就离席,还以为有什么要紧事,没想到是在这偷会情郎!”一个刺耳且穿透力十足的声音大声说道,似乎想给后面没看到这幅景象的人也解说一番。
随着门开,这间摆放杂物的小屋瞬间‘蓬荜生辉’。
李欢迟觉得如果他们有探照灯,现在自己和陈初平一定像被无数盏大灯瞄准的傻狍子一样。她在黑暗中太久,这灯光让她眼睛睁不开,抬手挡着眼,转头埋在陈初平颈间。
“现在知道害羞了?先前听说欢嫔与个年轻禁卫交好我还不信,你等着吧,一会陛下也……”
说话的人听声音似乎是柳嫔,却不是她想象中的宋姜。也是,她怎么可能自己做这种跳得高的炮灰小卒。
她好像被无形的手掐住了脖子,声音戛然而止。
她看清了被李欢迟头发挡了一半的那人的脸,冷灰色的眸子被灯笼照得亮汪汪的,好像两颗琥珀。
“你听谁说的?给孤也说说?”他嘴角噙笑,语气轻松。
“陛,陛下。”
不知谁先带的头,这群气势汹汹的人呼啦啦跪了一片。
李欢迟回头看着地上瑟瑟发抖的柳嫔,她觉得自己没得罪过她的,无非是那日嘴仗了两句,她是从哪搭上太后和宋姜那条线的?
还是说她当日就知道自己后来会被暗算,所以来嘲笑自己?
他们叫来了不少人,宫中叫得上名字的妃嫔,除了平时就不爱凑热闹的那几个大概都在这了,大概是碍于身份,皇后倒是没来,宋姜故意避嫌也没到场。
如果在这的真是罗远,看这阵仗,她当场被沉湖绞杀也不是不可能。
这后宫中的女人,名声乃至性命原来都是这么容易被人算计的。
“陛下怎么在此处?”还是贵妃冷静一些,也胆大一些,刚才让人去叫皇帝时,元宝说他还在后殿歇息,她还想着若李欢迟真是与人有私,陈初平会不会受不了。
“孤不在这,怎么看这场大戏。”陈初平斜眼瞥着她们:“禁卫罗远,身份不明,潜入宫中,谋害欢嫔,残杀解语宫宫人,罪证确凿,孤已派人追捕,你们里面,最好没有他的同谋。”
贵妃眼珠一转,有些猜到了事情的大概。
宫中这些人的手段,真是多少年也不变。
大概是欢嫔提前察觉到了什么,才与皇帝演了这一场戏。但你想演,也要他配合。在他心中,这个人到底不一样。
她们还在这喏喏不知如何是好,外面便传来兵甲碰撞的声音。
“臣等护驾来迟,还请陛下恕罪。”一队人马将小屋和所有人围了个扎实。
阿九除了将罗远带回去审讯,还通知了人过来。
“传令下去,今晚彻查六宫,抓捕罗远及其同党,在这的作为首批嫌犯,带下去吧。”陈初平站了起来,从满地跪着的名义上的妻妾中走了过去,远处的枯井旁,已经有人在组织捞尸。
要闹就闹个彻底。
除了紫宸宫,后宫中一晚上都闹得沸沸扬扬,就是太后的六瑞宫也不得安生。
而解语宫中,有自己的审判。
陈初平抱着李欢迟一路走回去,门口迎接他们的人却是元吉而非解语宫理论上的管事刘嬷嬷。
院门中,宫人跪了两排,战战兢兢不知发生何事。
“抓的时候,已经在宫门处,整条线都摸出来了。”他迎上来,禀报道。
李欢迟看了一眼,这些跪着的人里没有刘嬷嬷,也少了几个粗使宫人,有的人平时她根本就没注意到,没想到已经被串成线了。
“原因,目的。”陈初平看都没看,直接错身走过去。
“喏。”只简单几个字,元吉也听懂了,跪拜离开,继续未收完的网。
屋中等候的,是一个熟悉的面孔。
“孙嬷嬷。”李欢迟有些惊讶地看着她,她还准备连带她要出宫的事也结束后再安排孙嬷嬷,没想到陈初平已经将她召回了。
妇人看着两人的动作,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过来想要接把手扶李欢迟下地:“娘娘受苦了。”
她说得好听是调走,实际是被赶走的,这样别的宫都不会要她。一把年纪好不容易当上一等宫女,到了居然要去做杂务,苦还是她苦。
“但娘娘实在不该以身犯险。”
李欢迟正要感动,她的下一句话就让这点感动消失的毫无踪迹。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