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此间

宋姜晚饭后听说营中新来了一队人,还没当回事,就又听说这队人是欢嫔带来的。

她初时还以为自己没听明白,几番确认后依旧迷惑,她是被困在这就算了,这战场是女人该来的地方吗?

再来就是震惊,听说一起来的虎贲卫有千余人,那岂不是说皇帝将自己一半的虎贲都留给了她?

为她一个?

不,宋姜强行安下心,云雁那么多人,还有太后和驻京诸王,也不只是保护她。

可如果是为了保护所有人,又哪会由她一个人调动前来?

越想越觉得不对,便赶忙赶了过来。

吴嬷嬷当初说得对,这段时间她用心侍奉,皇帝对她态度好了不少,但大概在旅途中,人多繁杂,他与她并不曾有什么亲密行为,不过这已经很好了,他偶尔会与她闲聊一些父王的喜好习惯。

她有些失望问的为什么不是她自己的事,但有话题总比相顾无言好,而且现在他可算是她父王的女婿,关心老丈人的喜好也是很正常的,至少这说明他尊重父王。

至少就没看他对宋弥的父亲那么关心。

两国会合后,他留了许多时间给她父女二人团聚。

她母妃这次并没有一同前来,因为前朝的事,除了嫁公主和亲,其余的时候后宫是一点话都插不上的。不过这次她托人给她带了些东西,都是香丸、补药一类。

而她父王那边,她在出嫁之前已经很多年与父王无话可说了,说起话来,也只会让她好好侍奉皇帝,孝顺太后,不要跌了季国的脸份。明明是跟家人在一起,她却觉得比和陈初平的宫妃们在一起还难熬。

何其悲哀,她刚嫁到辰国没多久,她的家就似乎不是她的家了。

她坐立难安等了数日,没想到突遭敌袭。

这在季国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尽管她的丈夫和父亲都在这,宋姜还是被吓得不轻,更别说陈初平还因此受伤。

她以前听舅舅说过,以前赤翟灾年闹得凶的时候,曾离季国王都兰麓只区区百里,听说赤翟人赤面獠牙,以人为食。吓得天子三迁,士人南逃,后来季国西北方政权变化,出现了新的国家,那首当其冲的就是那些国家,所谓远交近攻,季国与赤翟关系缓和,再也没有那种危险的时候。

在她心目中,赤翟一直是个与季国有些往来但素未谋面的遥远国家,现在忽然说他们从天边来到近前,而且几乎要害了她的至亲,她自然是惊慌失措的。

本以为会南迁到尽可能远的地方,她父王在西河停了两三日便离开去。可没想到陈初平就那么停留在西河城中,似乎并不准备离开。

为了这场秋狝,他带了三千余人,又分出一千余人护送她父王离开。这两千多人加上当地的守军,若赤翟大举南下,硬要死守这城是绝对不够的,就是她不懂这些,数量上的压制也不难看出。

她不敢劝,更不敢擅自离开,大概是看出了她的惶恐,陈初平没要求她一同住在军营中,而是让她和宋弥一起住在西河城县令为他准备的住处。

这几日他一直很忙,而且军营军机重地,所以宋姜都不大敢打扰他,这还是听说李欢迟过来了,才想着来看看。

得到陈初平的许可后,她才被人引着从军营门口到陈初平的帐中。

现在已经是戌时末,他似乎已经打算休息了,另外一个让她这些天避开陈初平的原因就是他最近阴郁得有些吓人。

说来可笑,她其实不怎么敢独自与他在一起。

新云苑他冷冰冰罚她和吴嬷嬷的场景似乎还在眼前,他是她的夫,更是一国之君。夜间的痴缠并不能说明什么,那是他作为男人的兽性,况且她对那夜的记忆只有些幻梦似的碎片。

但现在看着他,嘴角噙着笑,似乎心情开朗。而他身边的人虽然一身方便行动的束袖短装,但确实是让人讨厌的欢嫔无疑。

这是她自那件事以后第一次见李欢迟,对方看了她也没什么好脸色,

“德妃深夜找房军营,是找孤有事么。”陈初平开口,心情确实不错的样子。

“妾最近入夜每每难以入睡,听得别人说了个方子,做了这盘酸枣糕,想着陛下忙于国事,也是不能安寝的,便送了过来,想让陛下也试试。”

“有心了,放这吧,孤一会再用。”

这帐篷空间不大,门口一个屏风绕过来就是案几和榻,再往后还有一张床和些别的东西。

陈初平没留别的人伺候,抬手示意她将东西放在案几上。

宋姜只能从贴身宫女手上接过食盒,取出其中的点心,放在二人面前的案几上。

李欢迟就这么看着她,完全没有搭把手的打算。

宋姜脸皮有点绷不住,他来这是确定李欢迟是不是真过来了,但确定了又要怎么样呢?她还没想好。

看到这个人,她又恨又怕,之前将流产的事栽赃她,让她就刚圆房就失宠,但现在还不是计算最后得失的时候。

于是她摆出一个和缓的微笑:“听说欢嫔从云雁千里奔驰来寻陛下,我原先还不信,没想到是真的。这军营中人员嘈杂,不适合后宫中人在此居留,况且你在这,陛下还有分心照顾。欢嫔不若同我一起去城中住处。”

她觉得自己很大度,至少表现得很大度,女人之间的斗法,是不能展现在男人面前的,他们想的向来是妻妾和睦,齐人之福。毕竟前朝的事就够他头疼,若再让他操心这些,怨妇、妒妇的印象在心中就难以扭转了。

“不用了,她怕黑。”

李欢迟还在调整情绪想要表现得哀婉柔顺些,没想到陈初平一口就拒绝了,就是这理由,也过于勉强了。

宋姜听到,也是一脸说不清道不明的茫然。

这也算理由?

李欢迟比她都大,又不是几岁小孩儿,什么叫怕黑啊?敢更敷衍些吗?

但既然她这么说了,她也只得从善如流应道:“是,那妾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