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好手段。”
台上正是舞乐正盛的时候,一屋子美人莺红柳绿,却不见了正座上那个最重要的人。
皇后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时候,如常进行着今日的流程。脸上不见悲喜,平静的粉饰太平。
胡嫔放下玉箸,不满地翻了个白眼。
她为九嫔之首的昭仪,往日与贵妃为伍,最近又不知怎么攀上了宋姜,现正坐在这位新晋德妃的下首位置。
“早先加封时怎么没见到她不舒服,是晕船啊,还是晕咱们这些人。”她早就看李欢迟不爽,现在新主子在侧,何况她晋至九嫔,下一个威胁的就是胡嫔,当然是极近恶毒地攻击着她。
“平日里没个教养住在紫宸宫就算了,这种时候还要装病缠着陛下,真是……不知廉耻!”
“胡姐姐慎言。”宋姜拿着小箸也是食不知味,这段时间她见识到的种种加上吴嬷嬷的教导让她明白,在这里逞口舌之快除了给自己招来祸殃,什么用都没有。
再者,她才刚进宫,这一时的输赢无伤大雅。
“德妃娘娘说的是,是我口无遮拦了。”胡嫔听她这样说,也只能点点头闭嘴。
原来看她还气势汹汹以为是个会来事的,现在看来不过就那样。
贵妃这么多年空担着一个名头,身后没有母家支撑,没有宠爱也没有孩子,若不是皇帝念旧情,她怎么可能还呆在那。
皇后倒是有外族的支持,可惜也没自己的孩子,行事小心翼翼,简直是皇帝一个眼色都能压得三天睡不着的废物。
四妃中另外两人更不能指望。
若干年来这宫中就像一潭死水,她从进宫起就是昭仪,到现在还是昭仪,宫花开复谢,眼看老年华。
可她不想过这样平静的生活。
她们进宫时,谁不是朝阳一样的年纪。
就算知道身为她们丈夫的那个人不可能真的爱她们,或许也曾是有一分期待的。
世间之事,不患寡而患不均,如果都没有就算了,现在出现了一个人,得到了全部。
爱这种东西是抢不了的,如果没有爱,那就要很多权利。
现在这潭死水起了涟漪,让人怎么能心平气和呢。
整场宴会因为主人的缺席,吃得人索然无味,贵妃听说正好看到现场,跟皇后说了一声就走了。太后听说皇帝不在,更是气得直接没登岛。
时已近夕阳,这水榭在山腰位置,站起来就能看到岛外湖泊,红日映绿水,染得半面湖水浮光跃鳞,岛上四处的灯笼都点亮起来,让人有种身处星河的梦幻,如果在最高处看,景色肯定更好。
此时的紫宸宫中,正是御医奔走如鸟兽,慌做一团乱麻。
吐过以后李欢迟觉得太阳穴跳跳的疼,谁在说话都分辨不出,只是用手臂挡在身前。
元吉带着几个小太监跟了上来正要去抚她,陈初平却一把将她横抱起,就这么又下了山。
上渡船的时候正遇上贵妃一行人。
贵妃见他,初是开心,后看清他怀里的人,面色就沉了下来。
“陛下往哪去?”
“回宫。”陈初平算得上这辈子少有的健步如飞,刚上岸又催促着元吉去宣御医,一直回到紫宸宫将李欢迟放在床上他才有些眼睛发花。
李欢迟蜷缩着身体,似乎暂时失去了神志。
“怎么我好了,你反而又不舒服了。”他趴在床边看着李欢迟,将她头上的掩鬓取了下来,也感慨还好她今日发饰不复杂.
“见过陛下,娘娘怎么了?”刘嬷嬷被叫了过来,上午见她好好离开,此刻却是这副模样回来,心中难免忐忑,跪在几步外,颤声问道。
“别紧张,孤问你些事。”陈初平翻身坐在床沿,脸上不知是跑了许久还是别的原因,看着是有些艳丽的色彩。
御医来后,把脉问诊,不出所料也问到了陈初平刚才问过的问题。
这两日吃过什么东西,还有就是,上次月信是什么时候来的。
“这个月还没来过,大概快六十天没来了。”
御医问的是刘嬷嬷,答话的却是陈初平,白胡子老头有些臊,咳嗽了一声:“兹事体大,还请陛下容臣等共议片刻。”
然而陈初平没给他们商量的机会,直接问道:“是不是孩子?”
“这……”为首的御医回头看了一下同伴,眼神交流片刻:“脉象是滑脉,若无病而见滑脉,则大概率是妊娠。只是娘娘脉象比寻常女子更虚弱些,月份不足,不敢说满。”
然而这就够了,陈初平微张着口,脸上片刻就变成火烧云一样的颜色,原本狭长的灰色眼睛睁得极大,就像得到了心爱礼物的小孩儿一样惊喜。
这下任御医说什么只是有可能,还或许是血虚湿热之症,陈初平统统都听不进去了。
他蹭一下站起来,几乎要将御医吓倒在地。
“还在等什么?去开安胎药啊?”
他看着御医,完全没察觉自己的嘴都快咧到耳根了。
“去,那什么香都给孤灭了,通风要好,多搬些屏风来,孕妇有什么禁忌,给孤全写下来,连夜写,什么时候写好什么时候换值,御膳房那边看看什么能留,什么要丢。”他无意识地转来转去:“还有什么……兰台那边把手头的事放放,草拟一份寓意好的孩子名字名册给孤……让司天监来看看风水……大赦天下……”
他没头苍蝇似的走来走去,看得御医们不解。
这不是他的第一个孩子,明明在最危急的那两年,听到皇后和贤妃怀孕的消息时,这位帝王也没有那么激动过。
这孩子就算真有,男女未知,非嫡非长的,有那么值得开心吗?
等御医们领命而去,陈初平将宫人们也遣散。
刚才在瑶岛还揪在一起的心,此刻却比天上的云朵还软绵。
“以后,我们就永远在一起了。”他坐在床边,俯身将自己埋在李欢迟鬓边,然后直接翻身上床。
“我是不是很厉害。”
“你说的我都做到了,但是你一点都不心疼我。”
他撒娇一样缠着她的脖子:“别担心,她们都会不在的,只有我们两个……一家三……一家几口。”
他吻在她脸侧,像抱着自己最珍惜的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