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七年伊始,呈现出了短暂的平静。
相比去年天下一整年连续不停的大战,今年开春显得格外太平,除了豫章和益州几处有不太激烈的战事以外,其他各地都在抓紧恢复生产,准备迎接下一次不知道何时到来的战事。
这同时也从侧面揭示了一个问题,便是随着地盘的划分界定,天下能够产生争夺冲突的地方,越来越少了。
就像江淮地区的争夺,几乎算是尘埃落定,袁熙重新拿回了长江北岸的城池和港口,甚至反过来打入了吴郡,江东完全丧失了长江天险,龟缩在豫章丹阳,被迫进行防御。
这对于刚刚立国的孙权来说,无疑是赤裸裸的打脸,尤其是听到了吴氏在曲阿失守的情况下举族背叛,吴夫人更是下落不明后,孙权几乎当场气的脑溢血。
虽然他事后尽量做了补救措施,直接宣布了吴夫人死讯,但他也知道这是在欲盖弥彰,吴夫人要是没死,到时候他是兜不住这件事情的!
孙权日夜担心的事情,终于在夏天到来的时候,成为了现实。
因为周瑜旧伤复发,水军主帅换成了程普,孙权正在听取程普建议,商议如何对付陆逊和刘备的包夹时,北面传来消息,说袁熙在幽州蓟城称王了。
先前孙权就听说袁熙离开江淮,从淮水东进出海,然后回到幽州渔阳港口,最后沿着开凿的运河,直接到了蓟城,前后花了一个月多点。
听到这消息后,熟悉水军速度的孙权心中竟隐隐产生了一丝恐惧,按照他的计算,之前这段距离,怎么也要走两个月以上,如今却是生生被缩短了一半以上的时间,这对于孙权的震撼,不亚于一场大败。
因为从江淮到北地,走陆路的话,至少有四个月以上,而水路最快也要两個多月,而在此基础上还能再次缩短时间,这意味着以半年和年为单位的行军时间,被缩短到了以月为单位。
这对于天下纷争和战事,无疑是颠覆性的,更快的行军速度,意味着比敌人更快的应对时间和更强的作战能力,换言之,如果凶虎的部队也能达到这种调兵速度,江东将在接下来的对抗中毫无胜算,即使换做曹操,也是一样!
当然,孙权听说这是有赖于袁熙那边秘密打造的新型船只,其数目寥寥,并不是所有船队都是如此,但这已经是足够可怕,这意味着江东引以为傲的水军优势,反而变成了劣势!
孙权本来心情就很不好了,随后听到的消息,更是让他气得差点暴毙。
袁熙称王之后,封甄氏为王后,并封了数位王妃,其诏书上排第二的,赫然是江东吴氏!
虽然诏书没有指名,但无缘无故封一位江东女子,还是如此名姓,联系到曲阿陷落后举族投降的吴氏,熟悉江东内情的人很多都猜到了,这除了孙权生母吴夫人,还能有谁?
这事情很快便在江东士族间传播开来,这对于江东的打击,更甚于两次巢湖大败,一时间人心浮动。
士族官员们瞠目结舌的同时,更是对凶虎的肆意妄为有了全新的认识,连孙坚的遗孀都敢纳,还有什么事情是他做不出来的?
他们在各怀心思的同时,也在观察孙权的反应,看其如何应对这件事情,你阿母都另嫁了,你这个吴王难道要一直装傻下去?
孙权此时正怒吼着一剑砍出,将面前的桌案一劈两半。
这一年来,他这个动作越发熟练,在数次被江东困境刺激得劈砍桌案后,如今他已经完全掌握了诀窍,已经成长为一名熟练的砍桌工了。
赶来的张昭连忙劝道:“王上息怒,当务之急,是如何解决眼前的困境啊。”
孙权怒吼道:“怎么解决?”
“我替曹操做了那么多事情,他现在却只顾着打益州,对我的困境不管不顾,这明摆着是看我的笑话!”
“孤真后悔听信谗言,和曹操联手,以至于到了今天这种地步!”
张昭心道这难道最初不是主公你自己决定的?
要不是你被吴王的虚名所蒙蔽,能连老家和你妈都丢了吗?
而且你妈改嫁了,你多了个爹,要不你干脆向伱那新爹低头投降,合力打曹操算了?
不过张昭想归想,他可不糊涂,要是他敢把这话说出口,只怕孙权立马会把他剥光衣服,挂在城头剥皮抽筋。
所以张昭只得耐着性子,说道:“王上,凶虎封王这一手,很是毒辣啊。”
“尤其是他现在的名分,比王上甚至魏王都正当!”
孙权听了,不以为意道:“长史怕是糊涂了,我和曹操封王,都是天子亲封,还有比我还正当的?”
“凶虎这封王是自封上表,哪来的什么正当?”
张昭赶紧道:“王上还不知道,下官刚得到消息,凶虎那封王诏据传证是天子亲书,被人偷偷带出许都的,类于当年的衣带诏!”
“什么!”孙权猛然一惊,“还有这种事情?”
他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曹操让天子下的诏书,都是胁迫天子所为,包括曹操孙权封王一事也是如此,天下所有人心里都明白,只是大家都不说出口罢了。
孙权也知道自己这个吴王有些自欺欺人,但曹操也这样做了,也没有其他人对比衬托,所以自己就是最正当的,至于别人说什么,又有什么干系?
但如今出现了天子血诏亲封,事情性质便不一样了,这等于变相在说曹操和自己是反贼,名正言顺封王的,其实只有袁熙一人!
孙权正咬牙切齿,张昭接下来的话,让孙权彻底破防了。
“而且还有消息,说凶虎那张诏书了,还用了失踪数年的传国玉玺的印绶。”
“这么一来,这张诏书,已经是名正言顺,名号齐全,无人可以质疑!”
“传国玉玺!”孙权怒吼起来,“这不是阿父抵给袁术的吗,怎么会落在他的手中!”
张昭回道:“只怕是其攻打寿春消灭袁术时,从其手中得到的。”
“这件事情,对于天下人心影响非常之大,原来就有传说,说得传国玉玺者得天下,先前玉玺消失数年,如今突然现世,便出现在凶虎手中,如今中原流言,都说凶虎才是天命所归之人。”
“胡说!”孙权愤怒地大叫起来,“什么得玉玺者得天下,阿父拿到过,袁术也拿到过,最后不还是不得善终?”
“迷信,都是迷信!”
“凶虎拿了玉玺,必遭横死,哈哈哈!”
张昭心中吐槽,刚才你是不是骂你爹了?
这好吗?
要不是孙坚已经死了,他会不会从棺材里面跳出来打你这个不孝子?
张昭只能耐心劝谏道:“眼下玉玺的事情还未在江东传开,若是被众人知道,只怕会人心惶惶,还望王上早做应对啊。”
孙权听了,胸膛不住起伏,直觉胸口越发堵得慌了,最后只得愤怒地发出一声怒吼。
声音远远传了出去,把刚要进门的谢氏吓得一哆嗦,手中的茶盘一歪,茶碗砰的一声掉在地上摔成碎片。
孙权正自烦躁,扭头一看,便看到谢氏正在收拾茶碗碎片,他本就无处发泄,便喝骂道:“你来干什么?”
“想偷听?”
张昭知道最忌讳的便是见到主公家事,所以见势不妙,早脚底抹油溜了,只留下谢氏跪在地上,分辨道:“妾想着夫君渴了,才”
自从她从曲阿回到南昌,便发现孙权对自己态度大变,虽然孙权先前对她也有些冷淡,但毕竟看在吴夫人面子上,对谢氏起码的礼节还是有的。
但自从谢氏回来后,孙权便安排了一间屋子让谢氏单独居住,再也没来留宿过。
谢氏满腹不解,只得找机会来讨好孙权,但孙权却一直对其不假辞色,刚才更是对其劈头盖脸一顿臭骂,让谢氏满腹委屈,却又浑然不知原因。
孙权冷冷地盯着谢氏,碧绿的瞳孔让谢氏心里发毛,想起了自己回来路上遇到的野兽。
过了好一会,孙权才出声道:“曲阿城里,凶虎对你做了什么?”
谢氏一脸疑惑,“袁使君?”
“他对妾很好,没有做什么啊?”
“很好?”孙权心头怒火更炽,“怎么好?”
“还没做什么,鬼才信?”
谢氏涨红了脸,“夫君为何不相信妾?”
“而且当时翁姑也在场,夫人不相信妾,总相信.”
她还不知道蓟城的事情,此时她不提吴夫人还好,一说孙权更是压抑不住心头怒火,大喝道:“闭嘴!”
“你这不守妇道的,今日我便把你休了!”
谢氏呆住了,她张口分辨道:“妾怎么不守妇道了!”
“夫君不能如此不辨黑白,何况且是翁姑提夫君下聘,明媒正娶的,凭什么一句话就把妾休了!”
“妾不服!”
“妾要个道理!”
孙权冷冷道:“阿母已死,没人再护着你!”
“来人,拖出去!”
当即有几名侍卫上前,架着谢氏胳膊就往外拖,一直拖到大门外,才将其丢在地上。
谢氏摔得浑身都是泥巴,狼狈地抬起头来,望着眼前轰然关闭的大门,她怎么也没想到孙权会如此绝情,忍不住哭了起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