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炽沉默的坐在点心房中,坐了许久。
这就是李景隆....
即便你知道,有些事是他做的。你非但对他恨不起来,而且在想明白之后,还要领他的情欠他的情。
而且,你若是执迷不悟非要弄个清楚,还会显得你不识好歹。
在武人们的心中,韩勤杀的是他庄亲王的小舅子吗?
当然不是,他们杀的是知道内情的,兰州军需大库的监司。
韩勤杀的对!
他也死的好!
你朱高炽也别矫情,别说你是小舅子。换成你知道内情,即将反水的时候,你看那些武夫们惯不惯着你?
一样,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皇帝对西北将门的态度,查出点事儿来让你们知道害怕,然后取消到世袭武将的头衔,取消军户,让边军就是朝廷的边军,不是将门的家丁。
作为利益交换,好....你们贪的楼的,跟鞑子走私的私下贩卖的....不追究了!
死的,就是倒霉蛋!
然后,也切断了朝中武人世家跟地方旧部的关系....
破除旧关系,建立新关系....
“妈的....”
“姥姥..”
坐着坐着,朱高炽心中不平衡的暗骂,“我小舅子白死了...”
他倒并不是真的介意小舅子让人砍死了。
他介意的是,那是他小舅子!无论是杀人的,还是看戏的,还是背后指使的,压根就没想过给他庄亲王几分面子。
打狗还要看主人呢?
他活生生的小舅子,在武夫们的眼里就是一条狗....
刚才,他跟李景隆的暗中交锋,是想利用小舅子的死,拿取一些价值。
但现在不但没拿到,反而无形之中欠人家人情了!
“哎!”
坐着的朱高炽突然叹气,拿起个橘子,掰开就吃,“哪他妈有好人呀!你们一个个的,哪有半点人性?”
吃了橘子,嘴里依旧发苦。
背着手出了点心房,却不想直接跟徐辉祖走了个正脸。
“您哪去?”朱高炽先问道。
徐辉祖板着脸,“见皇上!”
说着,正要迈步的腿却停住了,看似不经意的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这不是帖木儿国的使团快到了吗?思来想去,我大明身为天朝,必要有为人称道的待客之道....”
朱高炽小眼珠转了起来。
“有朋自远方不亦乐乎....”
徐辉祖老脸一红,“这个迎接使团的人选,选了许久。西北那边,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武夫杀才,一个个歪瓜裂枣的.....使团见了都以为他们是强盗...有碍观瞻有伤国体....”
“嗯,曹国公之子,虽带罪之身,但毕竟是皇亲国戚。是太祖高皇帝的孙女婿,人品贵重,可堪担当....”
“哦....”
朱高炽眼珠子不转了,笑道,“好事,好事!”
一切,尽在不言中。
庄亲王府,后花园。
王妃张氏正跟婆婆坐在窗边,挑着刚进贡上来的衣裳料子。忽瞥见花园口,朱高炽背着手板着脸进来。
“王爷,您今儿这么早回来了!”
张氏从屋里迎出来,笑道。
朱高炽本来阴沉的脸,见到妻子的笑容之后陡然变得更加阴沉起来。
“有事儿?”张氏低声问道。
“嗯!你....你弟弟....张升...”朱高炽吞吞吐吐。
“他怎么了?又给您闯祸了?”张氏挎着朱高炽的胳膊问道。
“他....”朱高炽叹气,“死了!”
“啊?”
“哼,西北查军需大案,查到他身上了!”朱高炽索性实话实说,“有人怕他咬出不该咬的人来,把他给...杀了!”
突然,张氏脑子嗡的一声,身子一软。
“哎,想着你早晚都要知道....”朱高炽心中满是歉意,“我想着与其外人跟你说,不如我跟你说...”
张氏沉默,许久之后含泪抬头,“王爷,就算没人杀他,他犯的事也是死罪吧?”
“不单是死罪.....”朱高炽叹气,“卖违禁品给鞑子,抄家灭族的!”
“那他....该死!”
张氏眼泪落下,“他不争气,害人害己!这些年因为有您,还有魏国公等的关系,他们兄弟在外头,飞扬跋扈.....张家本就是寻常人家,现在也开始舔脸说自己什么高门大户了!”
“家里头吃的用的穿的比咱们王府都好,一个个好似眨眼之间都变成了人上人......”
“死了,也是教训!”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朱高炽看着妻子,心中感叹。
伸手拉住了她,低声道,“哎!话是这么说,但毕竟...是咱们的血亲!回头呀,我给你家老大去封信,让他一五一十把这些年做了什么都告诉张振宗,别等着人家查...”
“回头,我再去皇上那,舔脸求个恩典.....哎!”
张氏擦去眼泪,强笑道,“他们自己自求多福吧!您不用跟着操心!”
她越是这么说,朱高炽心里越是不得劲儿。
都是人,都有感情!
“你在里面忙活什么呢?”
朱高炽岔开话题,又问道。
“正跟母亲挑衣裳料子呢!眼看正月十五要进宫,正月十六太子大婚....”张氏强笑道,“咱们家是藩王之首,可得风风光光的....”
说着,张氏犹豫一下,“刚才母亲说....布料给...姨母那也送些!还说正月十五从宫里出来之后,接姨母过来.....”
张氏脸色通红,“过来吃饭....”
他的姨母说的自然就是徐秒锦了!
“呵!”朱高炽冷笑,“用不着,我那姨母呀,家里衣裳料子多着呢!光禄寺是她家开的!吃饭?哼,人家能跟咱们吃饭吗?情郎...”
“啧...“张氏皱眉掐了朱高炽一下,“您怎么没大没小.....”
忽然,边上噌的一声。
朱瞻基不知从哪冒出来,定定的看着朱高炽。
“儿子见过父王....”
朱高炽打量下儿子,“今儿怎么这么老实,没舞剑?”
“儿子已经是大人了,不练剑了!”朱瞻基正色道。
“嗯,好!大人就要有大人样.....”
就听,朱瞻基大声道,“儿子现在练飞雷....”
说着,唰的一伸手。
一个圆形的好似军用的掌心雷跃然于手心之上,然后变戏法似的掏出个火褶子,对上点燃。
紧接着,嗖的一声扔远。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看的朱高炽目不转睛。
砰!
远处一声哀嚎。
“这家我没法待了!爹,赶紧回交趾封地吧!再待几天,我非让您大孙子给磋磨死呀.....”
朱高燧提着裤子,从恭房里出来,“我上个厕所,您大孙子用掌心雷崩我....”
“三叔此言差矣....”
朱瞻基大声道,“侄儿用的是道家无上法宝,霹雷裂天混沌至尊掌中宝...”
“我去你大爷的!掌中宝?还他妈鸡翅根呢....”
朱高燧骂道,“大哥,您就不管管...这儿子是不是你生的?”
朱高炽痴痴呆呆的看看张氏,“咱们儿子,是不是脑子有什么毛病?不是,他在哪弄这玩意呀?多凶险呀!”
张氏低头,“您父亲给的呀,说是专门让人在兵部铸造局那边给做的.......”
“咋呼什么,炸不死人!”
远处,传来朱棣的大嗓门,“我告诉那些工匠了,不兴往里掺铁片子!就是个大号的炮仗,看你邪乎的!”